又细聊半晌,黄律师才推门而出。
当门扉在身后缓缓合上的那一刻,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如毒蛇般冰冷的厌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职场面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承乾宫,已至盛夏。
蝉鸣声声,浓荫遮天,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石板间蒸腾的热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沈婉云与顾盈接到圣令,奉命入宫陪伴令贵妃。
母女二人刚踏入承乾宫的朱漆大门,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廊下急匆匆地奔出来。
“娘亲——”顾矜一声哽咽,披散着长发,眼眶通红,扑进沈婉云的怀里。
她紧紧抓住沈婉云的衣袖,泪水无声地滑落,濡湿了沈婉云的衣襟。
自那日顾矜要求进宫之后,便事事要强,别说上次孕中不见苦色,纵是今春勤王护驾时,那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姿态,让多少人另眼相看。
怎么数月不见,竟成了这般摸样?
莫不是当真受了什么委屈?
沈婉云心中一紧,也不论什么君臣之礼,连忙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矜矜,怎么了?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顾矜埋在沈婉云怀里,摇了摇头,哽咽着道:“没有……没有出什么事……”
话未说完,泪水却越发止不住,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宣泄口,一点一点崩塌。
沈婉云轻轻托起顾矜的脸,仔细端详她的神色,见她面容憔悴,眼底青黑,整个人瘦了一圈,心疼得几乎落下泪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护驾那日受的伤,可都好了?”
顾矜垂下眼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伤是好了些,但……雨天仍隐隐作痛。”
顾盈向来心疼妹妹,见她这般情状,眼圈也红了,又追问道:“可是宫中太医不够上心,还是……”
她压低声音道:“还是和陛下生了龃龉?”
顾矜抬起头,眼中浮现一抹犹豫,像是在斟酌着什么,片刻后才轻声道:“陛下待我很好,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圣上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让人日日惴惴不安。”
“我总是怕自己行事出了什么差错,一不小心,连带家族也遭灭门之祸。”
沈婉云与顾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不解与隐隐的担忧。
顾盈轻轻握住顾矜的另一只手,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安抚的力道:“矜矜,你那日救驾,为顾家立了天大的功劳,如今更是圣上心中的头一人,谁敢欺负你?”
她顿了顿,又轻声说道:“如今父亲虽已随淮王返回居庸关,但我顾家深得圣恩,只要我们不行差踏错,纵是有什么不妥,惹得龙颜震怒,也断不会随意发落。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此话一出,顾矜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眼泪越发止不住,哭得愈加伤心,肩膀一抽一抽的。
沈婉云与顾盈见状,心中愈发焦急,却又不知如何劝慰,只得先将顾矜扶进内殿。
殿内外依旧是往日的模样,可不知为何,沈婉云总觉得哪里变了。
多了许多金玉装饰,这自不必说,矜矜护驾有功,再多的赏也是受的起的。
只是内殿中侍奉的使女与婆子多了许多,尤其是承稷身边,竟围着三四个婆子伺候。
矜矜入宫以后,凡事都喜亲力亲为,一直不过几个贴身的随侍,如今这阵仗,倒才真有几分宠妃派头。
唯有青槿仍是熟面孔,见二位夫人进来,连忙上前行礼,并吩咐婆子将承稷抱过来见礼。
沈婉云接过承稷,见他小脸圆圆,眉眼间透着几分稚气,比从前敦实了许多,心中稍稍宽慰。
承稷似是认得外祖母,咯咯笑着伸出小手要去戳沈婉云的脸,逗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盈也在一旁逗弄承稷,满眼疼爱。
她轻轻捏了捏承稷的小脸,笑道:“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像矜矜小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