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誉之重新为妹妹盛了一碗粥。
和酒店的自助早餐截然不同的简单,熬煮好的红豆粥,一碟青菜小炒,水煮蛋,就是早餐。林誉之早晨吃的碳水并不算多,林格也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连早餐都不吃。
林格没化妆,唇色比之前淡了好多。她无心照镜子看自己目前的表情,更没有心思去整理自己的脸。工作原因,她需要上镜,而脱离摄像设备之外,她其实很少再细致地打理自己。
况且,无论是什么模样,林誉之都见过。
又不差这一眼。
潜意识中,林格觉杜静霖并不是那种人——但也未必。读书时,他们和隔壁学校的校篮球队有摩擦,杜静霖为了能博取同情,在警察来之前,毫不犹豫地狠狠给了自己鼻子一拳。
他后来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林格听,还被林格吐槽。
“——你这样和宫斗剧里那些为了争宠而故意受伤的宠妃有什么不同?”
杜静霖绝对能做出这种事。
林格在短暂的犹豫后,开始尝试向林誉之道歉。
“对不起,”她说,“我刚才太冲动了。”
林誉之习惯性地剥了一颗水煮蛋,伸出手,在空中停了停,才又沉默地放在妹妹碟子中。
林格看在眼中。
以前,林臣儒希望她能长高,给她订大量的奶,每天一杯,早餐也必定要吃蛋,水煮蛋,煎蛋,炒蛋。以前在家里,给她剥水煮蛋这项工作属于龙娇,后来,不知不觉,成了林誉之。
这下意识的动作让林格心颤了颤,水煮蛋还是温热的,她小小咬了一口,看到里面嫩嫩的、小鸡羽毛一般的嫩黄。
慢吞吞吃完整颗蛋,喝了粥,她才说:“你身体不舒服吗?”
林誉之说:“还好,暂且死不了。”
林格说:“哥哥。”
吵架或冷战期间,要林格先服软,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情。林格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主动的示好,柔了声音叫一声哥哥已足够勉强。
“我认真地向你道歉,”林格解释,“对不起,因为他脸肿得很严重,而且——”
“而且,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对吗?”林誉之说,“格格,你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你的好朋友对你好,并不意味着对我也会好。”
他放下勺子,垂眼看妹妹。
“很难理解吗?格格,”林誉之说,“就像金毛,它们对人类友善,却会对其他品种的狗产生强烈的敌意。我没有讲杜静霖的不好,他毕竟也是我的弟弟。但他是你的好友,却不是我的。”
林格说:“嗯。”
“就像我的好友,我的亲人,”林誉之看着妹妹苍白的脸,“他们对我好,但有可能会伤害到你。”
林格几乎是立刻想到路毅重,林誉之的舅舅,那个只是在脑海中稍稍露个身影,就让她想要呕吐的男性。
用让林臣儒再次
入狱来威胁她,冷漠地践踏她的自尊,近乎讥讽地看着她,问她,是想让林誉之继续做一个“私生子”,还是想让林誉之成为他名正言顺、唯一的继承人。
她又想要呕吐了。
小勺子搅拌着红豆粥,林格低头看碗中糯烂的豆子,说:“谢谢哥哥。”
“我的意思是,无论是谁,如果令你感觉到不舒服,或者难受,哪怕对方是我朋友,是亲人,”林誉之说,“你也要及时告诉我。”
林格看他:“什么?”
“我会因为你的好朋友而受委屈,那么,有朝一日,或者已经发生过——你会为了我的朋友或亲人,遭受和我一样的委屈,”林誉之说,“说实话,我完全不希望你体验和我一样的痛苦,但倘若不幸发生,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已经发生了,而且很糟糕,很糟糕,这种情绪差点把我逼到崩溃。
林格想。
但她也不能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