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卡里尔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圣吉列斯的面容却在瞬间变得悲恸了起来。
他不但没有离开墨菲斯托,反倒将他越抱越紧,声音也逐渐变得哽咽:“他骗了我。”
他已掘出了真相。
“不。”卡里尔说。“他只是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罢了,归根结底,他只是个年轻人。”
他伸手拉起天使怀中的墨菲斯托,力度不大,却坚决到让圣吉列斯无法抵抗。
而墨菲斯托呢?他依旧紧闭着双眼,也并不呼吸,仿佛真的已经死去。他的情况越糟糕,那正在他身体中不断挣扎的光辉就越明亮。
它在咆哮,无声却剧烈,其中没有原因,没有追求,仅仅只是一片纯粹的怒火,在渴望杀戮。
而它越挣扎,那血焰就越旺盛,熊熊大火将他们包围吞没,直到周遭世界仿佛遭受了焚灭,仅剩这一块沙地残留。
罗伯特·基里曼迈入其中,左手按剑,行步警惕,神色却也同样悲伤。
他自然知道天使的这个儿子为他的父亲做了什么,圣吉列斯曾对他吐露心声,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自己都经历了什么,又受到了怎样的诅咒、怀揣何等恐怖的渴望
他那时说起这些来不带情绪,但基里曼依旧明白,他是在寻求斥责。换言之,他在寻求安慰。
人类就是这样,总想图个心安。
年轻时心硬如铁的独裁者也会在独处一室时借用某些东西来麻痹自己,自以为没有人性的杀人狂亦会用某种方式来劝解自己,告诉自己,你做的都是对的
且不论他们是如何欺骗自己,圣吉列斯却没有这种习惯,他将自己的错误明明白白地摆在自己眼前。
他不逃避、不掩盖,亦不想忘记,于是他时刻饱受折磨。
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是我让卡利斯塔留斯承此重任,是我让他成为墨菲斯托是我,让他染上了这份诅咒。
他替我囚禁住了那两头因我而生的野兽,为他的兄弟能够纯洁,自己甘愿堕落,但我现在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天使握紧双拳,忽然对那正肆虐于墨菲斯托身体中的光辉怒目而视。
“你不该诞生!”他咒骂起来。“你这样的东西,你这污秽的集合体,你应该活在深渊中,而非人世!”
他越说,情绪就越激动,但他似乎并不只是在说那愤怒
“冷静下来,兄弟。”基里曼立刻走向他的兄弟,神色担忧。“你必须冷静下来,好吗?”
“可我——”
“——你并没有问过他自己的意愿,圣吉列斯。”卡里尔平静地打断他。“你悲悯于卡利斯塔留斯的遭遇,但你忘了这件事。”
“诚然,没有人应该和那两头野兽一直待在一起。但是,如果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呢?如果他执意要这样做,并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呢?他不只是怀揣着对你的爱而选择承受这些的,要做到这种事,仅凭爱是不够的”
“他必须明白自己将要承担什么,也只有在这种前提下,你的父亲才会为他提供帮助。”
卡里尔放下墨菲斯托,轻轻地打了个响指,一头恶兽便撕裂血焰,疾驰而来。它口中咬着五把或锈蚀或损毁的短刀,过去或许很锋利,但如今已成废品
然而,当它们被他握于指间和掌中时,事情便大不相同起来。
“你父亲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圣吉列斯。”
卡里尔站直身体,缓缓举刀。
“而现在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