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幺儿扭头去看她,却又没有开口反驳,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珠子只是看着江芸芸。
他不说话气人时,倒也是真的可爱。
“祝你们今年乡试旗开得胜,心想事成。”席面最后,陈守备举杯真诚祝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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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灵:“陈守备性格也太温和了。”
祝枝山:“没想到,他四书五经也都会。”
徐祯卿:“他刚才还夸我作诗好。”
都穆:“他对海贸竟然这么感兴趣。”
徐经:“他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
几人出了酒楼就压抑不住兴奋的神色,神色激动,窃窃私语。
这样的大人物竟能这么和颜悦色和他们说话,愤世嫉俗如张灵也心中喜悦,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所以这个陈守备到底是谁?”只有江芸芸在走过这条街之后,小心翼翼问道。
“陈守备乃是南京守备大太监。”饮了两盏酒,脸颊红扑扑的徐经扭头解释着,“南京一共有两位大守备,两个小守备。”
“两位大守备分别是守备大太监陈祖生,南京守备成国公朱仪。”
南京守备太监,乃是洪熙元年始置,南京因为其地理位置特殊,作为曾经的首都,现在的陪都,一直是司礼监外差,能到这里都是陛下心腹,只有他们才能在南京掌护卫留都、兼辖孝陵神宫。
南京守备一般是公、侯、伯充任,兼管南京中军都督府,并非世袭,而是陛下指定,如今的南京守备为成国公朱仪,景泰三年袭封成国公爵位,天顺七年十二月受命为南京守备,在南京已有二十八年。
“这两个人都是守备?那谁大啊?”徐祯卿好奇问道。
祝枝山沉默片刻:“若从世俗层面上,成国公乃是东平王朱能之孙、平阴王朱勇之子,祖父乃靖难名将,父亲北征瓦刺,战死于鹞儿岭,世代武将,骁勇善战。”
江芸芸顺手看了过来。
“但这位陈守备是被英宗选中,派去服侍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宪宗,宪宗龙登大宝后,承从龙之恩被升为司礼监太监,后来又因为维护国本永续,曾与张敏、怀恩、黄赐以及部分宫女秘密救护,抚养当时还是太子的当今陛下,他在宫中任职二十八年,声望极高,若非当年因弹劾汪直被贬谪到南京,陛下登基后又被任命为南京守备,这些年在应天府声望极好,守法节俭,博学温和,从不插手南京官吏事务,但若是真的碰到不公的事情,也能一力翻案,整肃吏治。”
“那这个太监……有点不一样啊。”徐祯卿惊讶说道。
自来宦官就备受指责,前朝宦官乱政的事情时有发生,太。祖虽定下规矩‘内臣不得干预政事,违令者斩’,但从英宗开始,太监又开始出现在皇帝背后。
这些年对这些内宫太监的评价每况愈下,陈祖生能得到这些称赞不可谓不用心维护。
“所以到底是谁大啊?”顾仕隆没听明白,小声问着江芸芸。
“看谁离皇帝最近了。”江芸芸笑说着。
顾仕隆懵懂,却见众人神色了然的样子,皱了皱鼻子:“不是都在南京嘛。”
“算了,我们先回家吧。”徐经说,“今日在外面也耽误很久了。”
“你说他今日好端端找我们,真的是因为唐伯虎那首诗写得好?”徐祯卿凑过来,好奇问道。
江芸芸沉吟片刻后,果断摇了摇头:“唐伯虎又不是李太白,哪能见一面就让人引以为豪嘛。”
“你解释就解释,贬低我做什么。”唐伯虎不悦说道。
江芸芸对着他灿烂一笑:“就是怕你太骄傲了,所以提醒你一下。”
唐伯虎那一腔激情热血被这一句话打击得一滴不剩。
“我得意一下不行嘛。”他郁闷说道。
“不行。”江芸芸冷酷无情,“这些大人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端端对我们这些连乡试都没过的读书人做礼贤下士的姿态做什么,而且他对我们的情况也太清楚了,这样的清楚类似于我今日突发奇想,然后去把隔壁那家院子总是跑出来的几只橘猫的血缘祖宗、社交关系、爱好吃食都弄得一清二楚,最后把她们抓过来絮絮叨叨念一遍,甚至还奢侈地喂了一条肉脯。”
她顿了顿,下了定论:“可以但有病。”
众人被她这个比喻弄得失语了片刻。
“说不定就是你小三元的名气大,又或者我诗写得好?”唐伯虎忍不住辩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