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更不行。
“那人值得你不要你的名声?”江苍拨弄着佛珠,压下微微跳动的的心跳,忍不住问道。
江湛猛得抬眸,那双和母亲极为相似的眼眸压抑着愤怒。
“你就是这样想我?”她压低声音问道,“我就这么不顾全大局的人吗?”
她一顿,随后讥笑着:“江家生我养我,如今不过是要我奉献出我的婚事……”
“阿姐。”江苍骤然打断她的话,痛苦说道,“不要说了。”
姐弟两人陷入难堪的沉默。
街上小孩尖锐的喊叫声顺着风传了进来,听的人心烦意乱,就连路边的食物的香气也变得令人窒息。
“我会好好读书的。”江苍烦躁地拨弄着手串,“我会考上乡试的。”
只要他考上乡试,考上会试,去了殿试,只要他出人头地,有了功名,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他的弟弟妹妹就不会再是踏脚石。
他的姐姐也能在许家过上好日子。
他一定要高中。
那双过分苍白消瘦的手腕被抓出几道刺眼的红痕来。
江湛深深缓了几口气,冷静说道:“是有人传信过来,说知道我和他的事情,所以我才赴约的,来了就看到许家的人察觉到不对劲,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她彻底冷静下来:“信是通过那日纳吉的礼物送进来的,是你同窗的礼物。”
江苍一怔,错愕:“是谁?”
“陈施的妹妹。”江湛冷静说道,“陈家一直和曹家互別苗头,不排除他们想破坏这门婚事。”
“但他们不是扬州人,我和他早就断了往来,所以他们有可能不知情,只是被人借势了,不过就算知道也未必是主谋。”
江苍沉默:“那也是受人蛊惑,那他和江家曹家也非一条心了,今后做生意要慎重。”
江湛注视着那点透过车帘落到手背上的光晕,沙哑说道:“你让人跟着许敬看他打算找谁算账,我会找个借口在家中先翻查一遍。”
她和顾桐仁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若是她身边没问题,那就是他……
江湛沉默着,随后低声说道:“我也不会留情的。”
“江芸那边?”马车走了一段路,江苍忍不住问道,“今日的事若是被娘知道……”
江湛冷不丁问道:“你下过地吗?”
江苍错愕摇头。
金尊玉贵的江大公子自然从未下过地。
“那你和农民说过话吗?”江湛又问。
江苍想了想,问道:“你想要哪种对话?”
“一年几收,何时春种,何时秋收。”江湛解释着。
江苍摇头。
他一个读书人了解这些做什么。
“那日江芸卷着裤腿,把每家地的情况都问了过去,写了详细的介绍,我敢保证他这些的东西比衙门里的农田册还要详细。”
江苍惊呆在远处:“他为何要做这些事情?”
“因为他觉得他要做,他觉得百姓连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都不了解,更谈不上过好日子,而且他甚至知道一些农事,问那些农民为何不种占城稻。”
“他那日做了好多事情,做了好多你不会做,大多数读书人都不会做的事情。”
江湛自然是跟家中大人赈过灾,但那是施舍,是他们富贵人家博美名的手段。
那些在贫困人家觉得是天文数字的赈灾粮食,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粮仓里最不起眼的东西。
她们被层层家丁围着,唯恐被人弄沾了裙摆,高高在上接受着他人的感谢,那才是她熟悉的赈灾。
可那日,她跟着江芸来回奔波,走得筋疲力尽,看着他捧着那本本子涂涂写写,深一脚浅一脚地坐在泥泞中,哪怕那些农民拉着他絮絮叨叨哭诉着,来来回回说着同样的话,他依旧没有任何不耐,好言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