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藩王的权力进一步收缩。
但那都是监察官的事情,和权利中心的翰林院没有什么关系。
李东阳的折子巧妙就巧妙在他没有直接去弹劾宁王,反而从通判杨棨的老母亲八十岁整寿说起。
然后写信给御史他们,让他们来弹劾。
“不过是摔了一块玉。”朱祐樘看着奏折,不悦说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内阁首辅刘吉在前朝还是纸糊三阁老,耐弹刘棉花,在今朝倒是做起了直言不讳的角色。
“上高郡王不在封地待着,随意外出不说,竟然还欺压百姓,听说那百姓是因为母亲病重才出来卖玉,如今却被郡王摔坏了,此事一旦开了头,陛下又该如何应对其余藩王外出之事。”他义正辞严劝诫着。
朱祐樘不耐:“那爱卿想要如何?”
刘吉眼珠子一转。
如今内阁共有三位阁老,分别是刘吉、徐溥、刘健。
他虽是首辅,却是个软滑头的,时时要跟在后面两位阁老身后,要他们先签字才肯署名。
刘健是个性格暴烈的人,和他拍桌子那是常有的事情,也常常闹得不欢而散,但徐溥却是凝重有度的人,深受陛下信任,是整个内阁的主心骨。
三人一收到就这两份弹劾先一步商讨过,刘健自然是要求严惩,恨不得杀鸡儆猴,杀一杀如今藩王的风头。
刘吉在这事上看得格外清,他当过陛下的老师,知道他是个宽厚之人,极其维护皇家威严,严惩是绝不可能严惩的,就是藩王们破点油皮也要心疼半天的。
徐溥虽觉得此事不妥,但还是要求把此事回禀给陛下,处罚则有陛下自己定夺,内阁不参与此事。
为这事,刘健这个炮,筒还不高兴了好久,只是他们三人还没商量出章程来,陛下那边就要求看一下扬州的事情。
刘健不想去,徐溥手边工作繁多,刘吉最喜欢见领导,所以自然就接过折子,屁颠屁颠来了。
陛下如今一开口,刘吉就知道陛下是不高兴了,心中敲了一会鼓,随后谨慎开口:“此乃陛下家事,自然由陛下定夺。”
朱祐樘这才缓了缓脸色。
当时先帝去世,刘吉争议很大,但朱佑樘第一是心软他到底教过自己,第二则是喜欢他看得懂脸色的劲,这才一力把人留在内阁。
“宁王不能约束自己的子嗣,就,罚俸一月吧。”他沉思片刻,“上高郡王不在封地待着跑到扬州玩耍去了,但毕竟年幼,回去让长辈训斥便是了。”
刘吉点头应下,拍着马屁:“陛下仁爱。”
“那个摊贩母亲的病可是治了?”一直不说话的李东阳忧心忡忡说道,“如今扬州正是梅雨季,正是病痛多生的季节,可别耽误了治病。”
刘吉一头雾水,心中想着:我怎么知道,御史又没说!
但他心里明白,按照藩王的德行,鬼才给你赔钱呢,没打你一顿已经是仁慈了。
李东阳见他不说话,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恕微臣多言,内阁下发政令时,还请知府多多照看治下百姓,百姓疾苦,那些当父母官的可不能寒了百姓的心。”
此事处理的不厚道,朱祐樘心里清楚,闻言,立刻怒道:“冯忠怎么回事,治下来了郡王不知道,城外淹水了不上折子,如此无用,要他在这个位置做什么!”
刘吉呐呐哎了两声,没想到这火怎么就烧到倒霉催的扬州知府头上,虽有心做做好人,买买冯忠一个面子,也对得起他每年上供的礼品,但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他那里敢开口,只好装死不说话。
“你们内阁去质询。”朱祐樘不悦说道,“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受灾严不严重,是不是真的死了不少人,若是他不行,就给朕滚下来!”
刘吉心中转了十八个弯,把这事仔细捋了捋,随后敏锐察觉出不对劲。
他嘴里连连称是,临走前,却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一侧的李东阳。
李东阳低眉顺眼站着,最是恭顺不过。
他出了大殿,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自觉自己是受了无妄之灾。
“日头大,阁老小心。”有殷勤的小黄门给人打着伞。
刘吉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走了几步,突然打开折子看了眼上折子弹劾之人的名字。
——湖广人!
“晦气。”他低低骂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