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把嘴里的茶咽下去,解释着:“单看拳头当然他大,但做事情怎么可以单看拳头大小呢。”
黎循传抱臂,有些生气:“《周礼·秋官·司寇》中有言:‘先其未然谓之防,发而止之谓之救,行而责之谓之戒’,你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你先别生气嘛,听我说。”
黎循传高冷嗯了一声:“我看看你有什么歪理。”
“这事,要先从我们第一次遇到许昌说起。”江芸芸把茶盖子一盖,摆出来说书人的架势,“那日他突然提我的名字,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孩为什么会知道我。”
“江如琅说你坏话了?”黎循传提出一个设想。
“怎么可能。”江芸芸嫌弃说道,“先不说江如琅是个商人,在我身上压了宝,怎么会好端端给我拉仇恨,再者如今江许两家议亲,尤其是江家势弱,恨不得把我吹得文曲星下凡才好,怎么会好端端让许昌揍我。”
“你们那日起来冲突?”黎淳忍不住问道。
江芸芸还没说话,黎循传先一步告状:“他这个生肖属得好啊,虎得很,还故意激人,那次不是手受伤了吗?还被人拍了拍伤口,血一下子就渗出来了,半个胳膊都红了。”
他连说带比划,黎淳的目光下意识看向江芸芸的胳膊。
江芸芸眨了眨眼:“没有这么夸张,我也是有计较的。”
“事事有打算,样样有计较。”黎淳手中的茶盖轻轻磕了磕,“你江芸不愧是神童啊。”
江芸芸立马正襟危坐,小心翼翼放好茶盏:“当时他听过我的名字,却不知道我是谁?说明他对我早有听闻,而且有点好奇,这样的初始意图是不具备攻击性的,而且我当时还在江家,江如琅再不好也不会任由他闹出人命的,但他来意不明,我也是好奇他的目的,激了激他,可他再生气也没有揍我,只是惩戒地拍了拍我,所以我猜测许家在这次联姻中有其他目的。”
黎淳没有说话,甚至瞧不出喜怒。
“所以今日遇到许敬,我想着他应该也不会对我如何。”她特意强调道,“我不是这么莽撞的人。”
黎家祖孙二人都不吃这一套,都没露出好脸色。
黎循传回归神来:“许家也是在扬州制霸一方的人,对你能有什么企图。”
江芸芸露出无辜的神色,悄悄看向老师。
“那天那个张公子是谁啊?我看许昌对他很是奉承。”她大声嘟囔着。
黎淳面无表情起身:“走吧,也该回家了。”
江芸芸只好遗憾叹气。
许家对她肯定啥企图也没有,她一个十岁小孩能有什么用,十有八九还是老师的问题。
她心里窸窸窣窣,脸上巍然不动。
马车载着师徒三人安安静静地回家了。
“君子避害,小人趋利。”黎淳出声,那双年迈深邃的眼珠自层层眼皮下看了过来,严苛而认真,“你明知许家对你有企图还凑上去,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你以为你运筹帷幄,不过是你还没到他们出手的地步而已。”
他一顿,缓缓说道:“你要记住,大明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你,还不够看。”
这话有些重了,江芸芸喏喏点头。
“从今日到你明年县试,且安心读书吧。”黎淳下车前说道。
————
“阿姐,今日之事我和爹娘说是你担心我成绩才去观音寺的。”
马车内,江苍和江湛各坐一旁。
江苍脸色苍白,他本就身体不好,这次上山又是急行,脸色更是不好。
江湛沉默地坐着,眉眼低垂。
姐弟两人肖像其母的眉宇间在此刻是惊人的相似。
车外的喧嚣顺着车帘飘了进来,落下两人耳边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江如琅对这门亲事的积极,江芸不知道,沁园的人心知肚明。
这已经不是一门亲事了,这是一门生意。
用江家精心培养的大姑娘去换一条水路生意。
谁也不能破坏这门生意。
江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