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伯说相亲的事情,是好几天以后,顾醺找了个单独能跟大伯两个人呆的时候才问大伯,免得一堆人都在,七嘴八舌的,他怕大伯不好意思说,哪怕是挺想要个媳妇儿也不好意思点头。
没办法,大伯本身就是很腼腆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么腼腆的人当年是怎么单枪匹马出去打工的。
大伯的家乡身处这种穷乡僻壤。
在爸爸还没有对家乡做出贡献的时候,这边连像样的公路都没有,一长条山路都是每个人用脚走出来的道,冬天雪铺砌起来后,村子便与世隔绝,想要出去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当年的村子里甚至只有一个小学,学校却是连十个学生都凑不齐,每天不是这个缺勤就是那个家里农忙,总之学习并不是当年村子里普遍认为的发财致富之路。
爸爸说大伯很早就没上学了,更喜欢跟着奶奶下地,家里当时还养着猪羊狗鸡,每一样都得要人小心伺候。
有一年家里的猪下崽难产,大伯跑了两里地才去那边把懂这个的兽医叫来家里,后来还跟那兽医成了朋友来着,经常能看见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
顾醺没见过那兽医先生,貌似听刘叔提起过,那兽医是外头来的走村的大夫,流浪者,因为大雪被困在山上的,就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开春就走了,而大伯似乎也是相差不了多少时间的时候离开的。
“相亲?”老实巴交只知道干活的男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粗糙的大手擦了擦自己的裤腿边,笑得有些无奈,“没想过,上回是因为村长在旁边,我不好说不去,哎……大半辈子都这么过去了,没想过这些。”
少年的大伯声音很轻,表情也释怀极了,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样眸子里藏着怀念的光,稍纵即逝,不轻易叫人看见。
顾醺这时候拾起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微微歪了歪头,想了想,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帮大伯递钳子,一边说:“大伯,你心里有喜欢的人?我爸知道吗?怎么不娶她?那个阿姨呢?她在哪儿啊?傻哥不会就是你亲生的儿子吧?那个阿姨给你生的?!”
“啊?你想哪儿去了?”顾学窘迫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怎么也说不出当年的事情,只道,“小孩子家家的,别操心大人的事情了,我自己晓得的。”
“可刘叔说的也对,大伯你现在挺缺个知冷知热的人,傻哥是傻哥,那是儿子,以后傻哥要是也有了家庭,你就孤苦伶仃了。再说,我爸早就喊你出去住,你也不走,以后村子里的人肯定也会越来越少的,你怎么办?”
顾醺说的这些是他的心里话,更何况现在农村情况就是这样,年轻人少,老年人多,饶是爸爸资助的村子,也是留不住年轻人的,村子日常情况便全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在家里守着,顺便给孩子们带孙子,每年也就春节热闹一阵,春节一过,所有人便又犹如南飞的鸟儿,走得干干净净。
十年二十年后,这村子修得再漂亮,估计也只是一座空城了。
大伯却好像没想过孤独这件事,他对顾醺说:“你大伯又不是非要人照顾,要人陪着,一个人挺好。等村子里没人了,我也差不多该入土了,祖坟就在旁边,又近又方便。”
“大伯,哪有这样说这种事儿的?!”顾醺有些迷信,连忙转移话题,“那大伯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儿吗?”
大伯沉默了一会儿:“没有。”
“你犹豫了,你有。”少年笑眯眯的,满眼的好奇。
偏偏正在修理老式洗衣机的大伯怎么都不肯说,沉默如石。
顾醺锲而不舍,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大伯忽地问他:“小醺,你别劝我了,就好像我要是劝你去做不想做的事情,你心里会不会难受?”
顾醺心想要是喊他去相亲,可以去看看啊,这没什么。
“可以啊,不会难受。”
“那要是劝你吃最讨厌的苦瓜,说这个对身体好,你吃吗?”
“可以啊,可以尝尝,如果爸爸想要的话。”方愠都不能劝他吃苦瓜,爸爸可以。
“那……那要是让你去跟男生相亲呢?”顾大伯说的云淡风轻。
顾醺却是反应强烈,心里瞬间想起阿愠来,手掌都捏着自己的裤子,悄悄擦汗,莫名紧张:“啊?”
大伯一直低着头修理洗衣机,问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顾醺的眼睛,只是听见少年惊讶到好像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便笑了笑,说:“你看,让你去接受本来不想接受的事情,说是为你好,你也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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