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觉含上一口水,呜呜:可以走了。
冤没了,圈也没了,整个小院的雪都被铲了个干净。槐树上扎着许多随风飘扬的黄幡,井沿贴着符纸,井上压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地上有烧过纸钱的痕迹和散落的石灰粉
给泡过尸体的井消毒
。
谎言不攻自破。
他不信邪,不怕恶鬼,她信小英,不怕对方有恶意,两人坦坦荡荡而来,小心翼翼行事。要点香烛烧纸钱,有火光有烟气,容易被墙外的人发现,用上顺手带来的两只竹筛当罩子,支起一截,将亮光和菸灰都往下扣。
她不懂悼念,像上次那样,千言万语,都在磕头里。
他只有一句话:「你要是真的有灵,尽一分力保她平安吧。」
「眼泪好像少了些。」
他哼笑,自行舀了热水拎到柴房去擦身子,洗了脚,套上新袜子,舒舒服服来烤火。
洗过的袜子不用特意拿起来烘烤,搭在大柴火的把上,没一会就烤干了。
他起身,说:「我走了。」
「不要走。你睡椅子,我睡凳子,我都想好了,两把春凳接一块,正好够我躺,宽宽大大,比你更舒服呢。」
「你是女孩,到了这岁数,该有分寸了。不要和男子独处,尤其是夜里,传出去,你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不传出去不就好了?我只是个伺候人的下人,名声再好,也不会让我多风光。我只想自在点,你就留在这吧,你暖和我安心,你好我也好。」
他本想反驳,可难得她能说出这样一番硬气的话,他怕抹杀了她的上进,点头同意。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将头发解了,摸着发尾和他说黄肚里的旧事,还有小英和她提过的一些京城事。
「京城真有十个这么大吗?」
「百倍。」
「哇……」她感慨完,又落寞地说,「将来你要走了,记得告诉我落脚点,我给你写信。」
「说那么多做什么,早着呢。」
说早也不早,才相伴几日,他就被老爷派了出去。走之前,他借讨干粮的机会告诉了她,她多煮了几枚鸡蛋塞在里边。她知道青天白日瞒不过去,交钱的时候说是上回去见老爷时得了他照护,要报恩。
这没什么要紧的,老爷身边的人,比她们要高一等,该讨好。黄嫂子做主,将这鸡蛋划在老爷的帐里,没收她的钱。
散工的时候,黄嫂子特地留了一会,交给她一样东西:那件缠枝海棠坎肩。
「你这个梦做得有功,她娘说留给你穿,权当做个念想。」她叹一声,怕她忌讳,又劝,「正好她姐姐为她裁了过年穿的新衣裳,有装裹
入殓的新衣服
,用不上它,你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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