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杀反贼有功,秦王在军中也素有美名,若是他真的有称帝之心,剩下的吴王与安王,绝非是他对手。
建平帝兀自出神,等他反应过来昌王有异动时,面前倏地一黑。
有一具柔软的身体挡在了他面前。
建平帝难掩惊愕地看向王昭媛,她很瘦,但身上的血却好像流不尽一般,汨汨往外冒,很快便濡湿了他身上的团龙袍衫。
王昭媛吃力地举起手,想要把手里的玉佩递给他。
那是康王孟澹的玉佩。她想让建平帝看在她舍身护驾的份上,能够让康王回京,稍稍庇佑他。至少让他再长大些,再回封地。
“圣人……”
建平帝此时却顾不上她,任由王昭媛滑落在地,一双老迈却暗含精光的眼紧紧盯着昌王:“弑君是大罪,哪怕你是朕的亲生子,也不能免罚。”
免罚?
昌王嗤笑一声:“成王败寇,我早不奢求您的仁慈。”
都说他的父皇是仁德之君,但这么多年下来,昌王知道,建平帝比谁都心冷,他只要高高在上地坐在御座上,就能欣赏底下人为了他手指缝里漏出的一点儿权力与荣耀挣破头的丑样。
“看着我们兄弟几个这样,父皇,您很得意吧?”日渐老迈的帝王,容不得比他更年轻、更强的继承人出现,哪怕他知道,迟早会有人接替他的位子。
“养了这么多年的蛊,最后却要将成果拱手让人。父皇,儿臣就在黄泉底下等着,等着您死不瞑目那一日。”
这话着实是大不敬,但昌王先前做的事已是撕破脸了,这会儿大家看着他,紧绷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穷途末路罢了。
只有徐淑妃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对着昌王缓缓摇头:“不,不要……”
昌王却没有看她,刚刚那把长刀被王昭媛挡去,他此时心气已散,禁卫们步步逼近,也没有第二把刀可以让他用了。
他掏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建平帝见了,眼神微微一变。
这是昌王十岁时,头一次猎到了鹿,他赏赐给他的东西。
昌王闭了闭眼,刀光一闪,有血花猝然迸出。
“不!”
伴随着徐淑妃凄厉的尖叫声,建平帝平静地闭上眼,冯兴连忙递上帕子,昌王离得太近,自脖颈上喷涌而出的血溅到了建平帝脸上,他素来喜洁,对此自然觉得不舒服。
冯兴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晕死过去的王昭媛,请示道:“圣人,昭媛娘娘……”
“找人将她抬下去,宣太医。”
若是王昭媛肯缓一缓,再提康王的事,建平帝说不定会心软同意下来,但他了解这个女人,耐不住性子,当着这样的关头便提出让他多多眷顾康王的意思,岂不是挟恩图报?
建平帝漠然地挥了挥手,冯兴颔首,挥了挥手,很快便有宫人将面如金纸的王昭媛抬去了偏殿。
徐淑妃抱着气绝而亡的昌王哭得声嘶力竭。
剩下的事便不是参宴之人该继续往下看的了。
谢纵微扶着她起身,低声道:“今夜事多,我得留下来,我让山矾先送你回去。”
见到秦王与李绪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飞鸿殿,便知道昌王的后手都已经被他们解决了,有山矾和一队亲卫护送,再加上他部署在谢府的那些人,谢纵微勉强能够放心。
施令窈点了点头,余光瞥见一抹身影靠近,她转过头去,见是秦王,露出一个笑,正想和他说两句话,却被面无表情的谢纵微隔开了:“此时不是寒暄的时候,阿窈,先走。”
秦王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又横了明显在针对他的谢纵微一眼,点头:“放心,我让我的亲卫送你到宫门。”
能利用的资源还是要用起来的。
谢纵微抬眼,似笑非笑道:“秦王大义,日后得空了,我与阿窈必定要在府上设宴答谢,到时候秦王可得赏脸赴宴。”
秦王点头:“好说好说。”
施令窈懒得听他们俩在那儿一来一回唇刀舌剑,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我先回去了。”
这一晚惊心动魄,施令窈回了谢府,便看见两个少年在影壁处等着,见了她的身影,便急急迎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护着她。
“阿娘,您没事儿吧?”谢均晏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发现只是眉眼间有些疲惫,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阿娘,您饿了没?这儿有鸡腿。”谢均霆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油纸包,献宝似地捧到她面前。
施令窈摇了摇头,她这时候没什么胃口,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杀人的场景,但那股铁锈腥味儿却始终萦绕在她鼻间,现在想起都还有些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