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得不到她哪怕一丁点儿的垂怜。
“我在想,那年你我新婚,在温泉别院……”他顿了顿,“均晏与均霆也算故地重游。又因他们无意中露出的马脚,我才确定,是你,你回来了。”
“缘分可真是奇妙,阿窈,你说是吗?”
听着他用喟叹的语气漫不经心地说着当初在温泉别院的事,施令窈的脸倏地红透了。
从骊山回去一个月后,她便诊出了身孕。
她也没想到,居然是在这一块儿露出了破绽。
车舆内一时只剩下尴尬的气氛缓缓蔓延。
半晌,施令窈才道:“你冷静些,听我说……”
“你?”谢纵微难得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双寒潭似的眼眨也不眨地望向她,“阿窈,自我们重逢以来,你便一直以‘你’来称呼我。是否十年的岁月实在太长,让你忘了,我是你的谁?”
十年。
谢纵微放不下这件事,也不愿意接受她含糊其辞的解释。
施令窈当然明白他的执拗。
但她也觉得有些无奈。
对她来说,眼前的这个人熟悉又陌生。一月前,她仍与他是相敬如宾的夫妻。
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被磨成了温而厉、威而不猛的模样,对她来说,有些难言的陌生。
“我们是拜过天地,饮过合卺,明媒正娶,生死与共的夫妻。”
见她久久不曾言语,谢纵微按下心头的燥与怒,温声提醒她。
“阿窈,于情于理,‘你’这样的代称,被你用在我身上,显得太过冷淡,不是么?”
他这么一番循循善诱,不就是想听她叫一声‘夫君’?
施令窈看着那张超逸若仙的脸庞,仍是让她怦然心动的模样。
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就这么跟着他回到谢家,回到他身边,她仍能风风光光地做她的谢家妇。
但谢纵微还是谢纵微,十年过去,他身居高位,眼界、心思都用在了更广袤,她或许完全不懂的事情上。
她们两个人被一纸婚约绑在一块儿,施令窈偶尔也会想,这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谢纵微并不愿接受。
但他的性格使然,既然答应了,就会接受她作为他的妻子。
这样的话,其实换谁来坐上谢夫人的位置,他大抵不会在意。
两人重逢,过去她介意的,失落的那些事,毫不意外地会再次发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迟疑着,施令窈还是开口了。
在男人深邃幽幽的视线中,她的语速放得有些慢,一字一句,却说得十分认真。
“但,我觉得,十年的分别,或许是上天给我们各自的启示与机遇。”
“反正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现在你已位居首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升官发财死老婆,阴差阳错,这样不是也挺好吗?”
施令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轻松一些。
但谢纵微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的前程与地位,和你的生死没有干系。”
谢纵微眉眼间含着显而易见的愠怒,紧接着,他又道:“阿窈,你不愿意告诉我这十年你去了哪里。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清楚,是吗?”
施令窈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谢纵微显然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日你乘着马车坠下悬崖,所有的人都告诉我,你已经去了。”
“我不该再强求什么,令你也生了执念,魂魄不安。”
“后来,我去了一趟大慈恩寺,远明方丈只告诉我一个字——缘。”
许多个难以入眠的深夜,谢纵微看着高悬的月亮,反复想着缘之一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