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郭疯子这一招也忒狠毒了些,小太监和他素来无怨无仇,俩人井水不犯河水,他何必要对人家下此黑手?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郭道人虽有仙人之称,却无仙人之体,一张口就要吃饭,一起床还要穿衣,手下有一大帮子人,还有一片规模宏大的洞府道观,哪样事不花钱?他一辈子能有几次碰上当朝宰相请他出山的差使?这次如能功成事就,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下半辈子不出山也都差不多了。郭道成装傻又不是真傻,这点道理还搞不通?
再者,宫中乃是净地,混入一个不净之人,成何体统?小太监横行宫帷,遍行恶事,使皇室血统混杂,天子之气靡乱。如此下去,朝将不朝,国将不国,坏了法度,岂是小事?
郭道成如果把朝中败坏风化的恶人除了,即便是用的蛊惑邪术,也是为了整顿皇纲朝纪,为皇家尽一份力,不求有功罢了,何罪之有?
诸事准备齐全,静室里早已布置一新。墙壁正中间张贴着太上老君之神像,下首是各位列神列祖之神位,再其次才是各样时新果品供品,三牲之首等等。屋墙四周统统用黑布遮蔽,门缝窗棂皆是密不透风,唯一出气的风口便是那个临时安放的烟囱。
小太监的伪身是一个草扎的稻草人,纸衣纸裤,头上也有发辫儿,头顶别着一枚绣花针。脖子上挂着一个令牌,上写“潘又安”的名字及其生辰八字。胸口插三把利刃,刀上写得有字,即:勾魂刀、夺魄剑、断命刃。
郭道人每日作法三次,作法时端坐于蒲团之上,焚香祷告一番,便两目紧闭,凝神静气,气贯丹田,面红耳赤,手足乱舞,冷汗淋淋,手提三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对方尚不知端地,自己先灵魂出壳了。
第一日天刚一亮,王丞相急忙打发人到后宫门口刺探消息。赵小高那边接住,两下都是约好了的,互相打个手势,对上暗号,赵小高塞一个纸团给对方。仆人扭身便走,神都不知,鬼岂能觉?王丞相中午下朝回到家中,有从人把纸团送上,老王看罢大喜,自语道:
“真乃天助我也,郭大仙名不虚传,小太监死期到了!”
小太监一夜未能成眠,先是焦躁不安,继而口渴难耐,再往后便是和衣而起,满房子乱钻乱窜。姹、紫、嫣、红等不敢怠慢,急急派人捎话给太后。太后匆匆赶来,小太监神智已不是很清楚了。太后大惊失色,不知安儿得了啥病,眼中流泪,口里念道:
“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为娘今后可要依赖谁呀?这一大摊子事要哪个去料理?”
太后边哭边令人速速去请太医,十数个医官轮流把脉,纷纷摇头不敢下药。太后骂道:
“养你们这些饭桶,莫非只是聋子的耳朵,当样子看的?王儿若是有些好歹,定取了你们这些人的狗命不可!”
御医们皆匍匐于地,磕头如捣蒜说:“太后息怒,非是我等不尽心为王爷看病,乃是此病来得蹊跷,脉相杂乱不堪,王爷像是得了癔症,又像是得了疯症。依我等之见,太后不如早想办法,迷信病就当迷信病来治吧!”
“你等胡言乱语,怕是推卸责任,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疯了不成?”
话是这么说,太后还是暗地里着人,速速去附近庙堂里寻找一位得道的高僧前来瞧瞧,问问安儿得的到底是何症侯?
尚未捱到当天傍晚,小太监潘又安便口鼻喷火,大口吐血而死。
潘又安已死,佟太后失去臂膀股肱,哀痛交加,哭得死去活来。想想小安子这十年来在朝中起的重大作用,哪样能离得开他?每在危难时候,都是他挺身而出,不避剑矢,不畏艰险,为了江山社稷,冒死拚命,毫无怨言。他一旦撒手西去,王丞相一伙必然卷土重来,她和她的皇儿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小安子和她更是恩同母子,情似姐弟,恭顺孝敬,从无二心。小安子这一走,皇家社稷不说,她自己这一生也就失去活着的意义了。
太后情切,悲伤过度,几次哭得昏厥过去,旁边人见状,无不跟着垂泪。张旦旦、王小五两小和小太监感情最深,又是结义的兄弟,深知小太监大哥无人替代的地位,他这一去,如砥柱倒塌,大厦必倾,他们这一伙不相干的人必将是他人案上鱼肉刀下之鬼了。然而他俩人在太后面前不敢高声,只得强忍悲痛,牙掉肚里咽,泪水心中流。
大家看太后哭得可怜,众人劝解不住。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来报:“碧云寺住持禅僧大法师到。”
太后止住悲声,将方丈迎进府内,疑问道:
“法师,派去的人午间刚走,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禅僧法师打个稽首,道:“昨晚老僧惊魂不定,彻夜难眠,遂闭目养神,方久才悟出乃是朝中出了大事,有人动用邪术暗箭伤害股肱之臣。太后曾捐出五万两金子重修庙宇,如今朝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僧岂能坐视不管?故早早动身前来打探,不想和宫中派去的人碰在路上。”
太后感动,欲要躬身行礼,被大师拦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