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家不来往,所以这还是孟晓娟头一次见到姑姑孟霖生的儿子,那个她父辈口中鄙夷的下等人彭家的小野种。
而彭远征对于孟晓娟的了解是在前世,孟晓娟后来的丈夫也在政斧系统工作,曾与在区政斧办公室工作的彭远征打过几次交道。
“你在门口等着吧,你妈很快就出来。”
孟晓娟嘲讽地傲然一笑,转身就要关门。
彭远征猛然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孟晓娟是女孩子,他人高马大,强行推门进来,孟晓娟怎么可能挡得住。
见他闯门,孟晓娟后退了两步,一时间倒也愣住了。
彭远征三两步就冲上了孟家的内门台阶,奋力推开了门,开门既是孟家的客厅。
只是一眼,彭远征就望见了这样一幕让他热血上涌愤怒得几乎要发狂的场景:
两个单列的沙发中间的小茶几上摆着孟庆涛的一副遗照,孟强夫妻一左一右大刺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而他的母亲孟霖,则双膝跪在那里,泪流满面,肩头轻颤。
孟强摆着官架子矜持不语,手里的纸扇轻轻摇晃着;孟强的妻子则眼神轻蔑,无动于衷。而他们的小儿子孟小刚,则抱着胳膊神色不善地冷冷笑着,站在一侧扬手向孟霖指手画脚。
彭远征怒了,暴怒。
他前世并不知晓母亲在孟家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羞辱,而今曰亲眼所见,便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含辛茹苦将他拉扯诚仁的母亲,这位一辈子都从未向命运低头的坚强自尊的女姓,为了自己的儿子,生受这种奇耻大辱!
“妈!——”彭远征呼喊道,这是一声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充满无尽哀伤和怒火的深情呼唤。
彭远征突如其来,孟家人没有反应过来。而孟霖则猛然扭头望着自己的儿子,屈辱和悲哀的泪水再次津然而下。
“妈,起来!咱们走!”
彭远征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扶起孟霖。
孟霖挣扎了一下,勉强笑道,“远征,这是你二舅和二舅妈,还不……”
彭远征愤怒地扫了孟强夫妻一眼,冷然道,“妈,咱不求人,咱们没有这种亲戚!”
孟强的妻子张美琪冷笑着站起身来,“既然没有我们这种亲戚,你们娘俩今天跑过来干什么?本来嘛,虽然当初爸爸说过没有你这个女儿,早已断绝了关系,但终归是一母同胞,既然你求到家里来了,我们也不能不管,是不是?但是,你看你儿子这是什么态度?”
“没有家教,下三滥的东西!”
孟小刚在一旁冷斥道。
彭远征扬手指着孟小刚,声音虽然低沉却异常的冰冷,“你有家教?你不是下三滥的东西?你们孟家不是下三滥的东西?”
“你有家教,你是副市长的公子——但当着你父母的面羞辱你的亲姑姑,这就是你们孟家的家教?”
“你不是下三滥的东西,你出身高贵,是名门阔少,可看看你是什么德行?好吃懒做,轻薄肤浅,纨绔子弟!”
“你们孟家不是下三滥的东西,你们是上流社会——可你们孟家一家老小当初被批斗被镇压的时候,是谁主动同意将我妈嫁给我爸的?是他!”
“农村土包子的彭家野种……好一个有修养有文化的大学校长、知识分子、著名学者!不要忘了,六七十年前,他——就是他,还是一个光着屁股的放牛娃!瞧不起农民?忘本了吗?!”
彭远征越说越是激愤,他猛然扬手指着小茶几上孟庆涛的照片,“你们忘了,你们统统都忘了——是谁在你们被批斗的时候,偷偷地背着你们去医院治伤,是我爸!又是谁一次次省下口粮风雨无阻地给你们一家老小送饭……还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