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书铺门口支着一个小摊,摊主是个年轻的小男孩,逢人便给自己的摊子拉生意。
他瞧见沈雪枫,眼前一亮,顿时唤道:“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之人,在我这里买些纸笔如何?快过年了,这些都不贵,只要几个铜板就能带走!”
沈雪枫见小男孩穿得单薄,身形瘦削,眼睛却很明亮,本想开口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咽回去。
“……你这里都卖什么样子的笔墨?”
“应有尽有,公子来看看,这是自江南远道而来墨,成色特别好。”小男孩抽出一支笔,当即蘸了一点写了几个字给他看。
“你的字写得不错,”沈雪枫夸赞,“看来也是读过书的。”
“公子真是好眼力……私塾放了旬假,我便自己出来攒些学费,”小男孩点头,顺手抽出另一方新砚来,“公子来看看这个,这是陇右那边的墨,写字也很方便。”
沈雪枫随意试了试,便打算叫白桦付钱,那小男孩看他从头到尾没有露出满意的神情,还以为他对自己的货都不满意。
“公子,我这里还有一种墨,初时写上去无色无味,被水洇湿了才会显形,据说这墨是极东之地清坞山修行之人惯用的呢。”
小男孩说到这,又低声说:“不过这也是传说,公子听听便罢。”
沈雪枫却提起了兴趣:“哦?能否让我试试?”
“自然可以,不过这个要稍贵些,它可是我从城外的鬼市里淘来的。”小男孩从摊子下面取出一方灰扑扑的墨。
沈雪枫掀开袖口,刚要去接,这时白桦已越过他道:“少爷,还是我来吧。”
墨研完了,小男孩洗了一支笔递过来,沈雪枫想也没想,在纸上随手写了几个字母:jiwu。
初时,灰色的墨汁沾在纸上,还能看出写的是什么,待墨痕干了以后,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小男孩又洒了几滴水上去,那字果然显现出来了。
“公子写的是梵文吗?为何我从未见过这种字体。”
“一种家乡的文字,”沈雪枫将写着字母的纸页对折,爽快地对白桦道,“交钱吧,这墨、还有这些纸,我都买下来了。”
白桦掏出钱袋付了钱。
沈雪枫攥着那页纸又在小摊后方的书铺里转了几圈儿,买了些考试用书。
这里是皇都城中最大的书铺,据说销量最好的是一本春闱题册,乃是历年高中进士之人根据试题预测的出题方向,是以备受广大书生欢迎。
沈雪枫去年也买了一册,但他问过江宿柳,后者说已经考取进士的人大都不会再有闲心思做这些事情,回家后沈雪枫便把那小册子扔了。
临出书铺时,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衣着普通,长相倒很惹眼,脸上笑眯眯的,视线逡巡着不远处的书架,无意与沈雪枫撞在一起。
两人怀中的书都哗啦啦掉了一地。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少年立马道歉,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书本,对他和善地笑了笑:“都怪我没看路,要不这几本书我替你付钱吧?”
沈雪枫摇头说没事,也跟着他一起在地上收拾起来,少年的书被寒风吹开,露出扉页,上面写着他的名字:齐逾舟。
看到这三个字,沈雪枫怔了一下。
倒不是这个名字有什么,而是这在扉页签名的习惯,这么多年除了他自己,没有遇到过第二个。
崇文馆的同窗偶尔会在自己的课本印上自己的私印,或誊写自己的字、赠言一类,直接写姓名的倒是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