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昼说出最后一句话的瞬间,裴聿珩觉得他好像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他几乎是立刻坐在了病床边,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黎昼正垂着头不断颤抖的身体,抚摸着她的后背:“对不起宝贝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那么凶,我只是害怕,有一天你会真的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
“裴聿珩,我也害怕。”
他听见黎昼轻声说。
“刚刚有一瞬间,我真的很害怕你会走。我是冥顽不灵的,我想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劝住我至少现在没有。你懂吗,就是,我爱你,但我其实本质上,其实是无比脆弱敏感的一个小女孩。”
她向裴聿珩承认了。
“或许是我太过于敏感多疑,但是这个世界对于我真的太过于,锋利。钝感力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学会的课题,我对‘活着’这个概念的恐惧始终存在。”
“我会害怕有人流着和我一样的眼泪离开我。我怕你会对我冷却其实这和失去的痛觉不尽相同,我害怕你在我的视线里选择另一条,航线,同时我又清晰地知道我们真的相遇过。”
“不会的。”裴聿珩低声安慰她,“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时间与经历会证明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我想要陪你累。”
黎昼不再颤抖。
她终于再次趋于平静。
“乖,宝贝。你这袋葡萄糖输完了,我去叫人给你换好不好?一分钟就回来。”
床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听见裴聿珩打开门出去的声音。
她本不应该向裴聿珩倾诉她的恐惧。
黎昼爱他,像八月惊扰天竺葵的叶子,既想让他尝试去理解那些潮湿,又不愿让他经历那些雨。
护士进来换过输液袋后,黎昼又点了根烟,慢慢抽着,裴聿珩在旁边安静地陪着她。外套袖子不经意间滑落后,他看到她小臂和手腕处又有几道新增的伤口,极细,但略微的凹陷足以体现那刀痕的深度。
他想,自己没在黎昼身边的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仿佛又回到了遇见他之前的那般模样。
黎昼没意识到自己已然暴露了,仍在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舒缓和愉悦。只听裴聿珩也拿了根烟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烟雾萦绕之间,黎昼望向他。
她想,这人仿佛有种魔力,引诱着她上钩,让她最终完全沉沦而这原本是她自己想做的,却不想这角色最终还是交给了裴聿珩去扮演。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聿珩拿起手机问她:“这两天你应该都没进食吧。有饥饿感吗?想吃什么和我说。”
黎昼摇摇头。碳酸锂的副作用仍然在她身上被体现,尽管胃是饥饿的,但她却感到恶心反胃,即使是想到寻常食物的味道就会想吐。
但随后,她又改变了主意。
“裴聿珩,我想吃糖。什么样子的都可以,你随便帮我选一些吧,我不太想看手机屏幕,眼睛很痛。”
“好。”
黎昼其实也不是很想说话,何况不久之前的那番言语让现在相对冷静的她感到有些羞耻,便只是看着裴聿珩在手机上操作着。几分钟过去,他将手机熄屏,也看向黎昼。
她转移了视线,看向外面渐渐黑下去的天空,轻声道:“你晚上早点回去吧,我应该还得在这里住两天明天周日,有空的话可以再过来看看我。”
“我疯了?”
黎昼听到旁边男人不怒反笑的声音。
“宝贝,动动脑子。如果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我,你晚上会走?”
她立刻出言反驳:“我肯定不会啊。可是我现在又没什么事,面试邀请都还没来,我不在这待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完成”
“当下,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事。我已经和附中那边请过假了,就像之前和你说的那样,本来就只是帮朋友的一个小忙,肯定没你重要。”
黎昼:“。”
裴聿珩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会爱上他也不只是定力不足的原因,这老狐狸精实在是太会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