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度里头的花魁哪个不是名动临安,多的是人排着队等着为其豪掷千金,老鸨是见识过金山银山的人。
虽然金山银山最后进的不是她的兜里,她是看出了两人的情谊,揶揄赵玉儿呢。
沦落风尘的人妄想情爱?连杜十娘都做不到的事,赵玉儿凭什么呢。
人呐,最忌没有自知之明,总觉得自己就是最特殊的那个。
她也不明说,却是等着看赵玉儿的笑话,但她不会跟钱过不去,蚊虫虽小也是肉,“既然贵客留了钱,玉姑娘要是不想接别的客人也是可以的。”
话风一转,“但玉姑娘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多劳多得,咱们这春风度自然也是如此,大概接下来一段时间,玉姑娘再没有这么衣来伸手丫头随侍的好日子。”
赵玉儿如今的状态她清楚得很,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迷,倘若她心思稍稍上进些,好好提升自己,再能攀附上一个真正的贵人,这才是正途。
是等着明日黄花后讨好千人万人,还是趁着青春貌美穷尽所学讨好一人,相信聪明人都会选择后者。
辞谢过老鸨,赵玉儿便回了自己房间,虽然她不用接着接客,但也还是不能走出春风度的范围。
并且因为她不曾挂牌又没有安排丫头伺候,为了避免冲撞客人或者说是被别的客人看上,她甚至需要避开其他姑娘用饭的时间,由此而言,她这几日过得都不太好。
其实自她进入春风度后,因着教习不上不下是没怎么吃过皮肉之苦的,就算是为了保持体态不敢多食,饭菜都是精致而新鲜的。
哪里像如今吃得是旁的姑娘挑剩下的,运气好的时候有些时蔬和糕点还算能果腹,有几日的饭菜尽是些油腻生冷的东西,她的胃早被养得精细,宁愿挨饿也怕身子受不住。
衣裳也都换成了半旧不新的,更别提脂粉首饰,用老鸨的话来说,她不接客不必打扮得花枝招展千娇百媚,就没必要浪费这些花钱置办新的东西。
索性赵玉儿性子淡然所以也接受良好,她想好好活着并不是说非要过得锦衣玉食。
有熟识的姑娘来劝她,不管是出于当真心疼的近况还是嫉妒她被人记挂。
“玉儿别等了,你家裴郎留得银子这两日就到期了吧,也不见人踪影,还不如趁早打起精神来,另寻个好恩客。”
“红巧姐姐最初也如你这般,盼着那个书生高中回来替她赎身,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结果呢……”虽然赵玉儿才开始接客,但她是知道这个红巧姐姐的,全因老鸨总拿红巧姑娘给其他姑娘提醒儿。
“你看人家红巧姐姐当初要死要活,整日里凄风苦雨的吃够了苦头,如今想通了不再死守着,傍上的那个员外郎,虽说岁数大了些,家里头妻妾成群还总在外头来找新鲜,但人家出手大方。”
“红巧姐姐又有手段将人笼络得死死的,如今这员外老爷也不找其他姑娘了,就日日都来揭她的牌,给妈妈赚着钱了妈妈喜欢她,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没见红巧姐姐如今的待遇就仅此于那些只伺候上等人的花魁姐姐了,玉儿你生得好怎就被迷了心窍,瞧着吧,日后有你好受的……”
这姑娘喋喋不休,刚开始或许是得了老鸨的命来劝服她,后头说着说着神情激愤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她怎么可能不嫉恨,什么长得好,这满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貌美如花,除了几大花魁也不见得妈妈哪个好看重的,她赵玉儿凭什么?凭她的寡淡无味?
“多谢你的关心。”赵玉儿无意于她的话,只微微福了一礼便离开了。
那姑娘还未说完的话如鲠在喉,她总是这样,仿佛说什么都不在乎,她说再多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了,那还说什么呢?
况且人都已经走远了,她便只得着看她装模作样痛哭流涕生不如死就好了。
倒不是赵玉儿装模作样,她是真的不甚在意裴朗会不会按时赴约,她早已每条路都做好了应对之策,何必为未知的事情烦忧,这不是她的性子。
只还够一日的时候,裴朗在夜半时分回来的。
赵玉儿打开门的时候他还在纠结,怕夜深扰了赵玉儿的清梦又担心她会误会自己失约,思虑再三还是敲响了赵玉儿的房门。
赵玉儿把他迎进门给他倒茶,“玉儿,你瞧阿哥给你带什么了?”裴朗欢喜地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还有一包有些碎掉了的各式糕点,最后才小心拿出被那块绢帕包得极好的一支珊瑚钗。
“阿哥记挂着玉儿,玉儿很高兴。”赵玉儿爱惜地摸了摸这支样式独特的珊瑚钗,也不顾这会儿是休息的时间已经散了头发,也还是松松挽了发只为试戴一回。
何必心急,明日上妆再试也不算晚,可她偏偏就这么下意识的做了,明明就算是如今,她的妆奁里比珊瑚钗更贵重精美的首饰也不在少数。
裴朗也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这回来赵玉儿还像以前那样喊他阿哥,更因为她没有客客气气的道谢,至少代表了她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她高兴他便也觉得高兴。
对镜戴好了珊瑚钗,赵玉儿又去瞧那包糕点,路途颠簸就算糕点被小心保护着也早失了原有的形状,仍看得出用心,可能是为了想让赵玉儿多尝几种口味数量都不多。
这些都是临安买不到的款式尝不到的味道,不贵重只要肯花钱总能买到,难为他千里迢迢想着她念着她。
没人看到心仪之人珍视自己的心意,能稳坐如山的,裴朗更是喜得只会傻愣愣的盯着赵玉儿瞧,那傻样儿直把赵玉儿也瞧红了脸,忍不住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