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病榻上父亲那绝望痛恨的眼神,母亲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仿佛一根针,扎得陆铮透不过气来。
坐在二十多年前的父亲和母亲面前,陆铮心里阵阵发痛。只希望,前世一切都是虚幻,那个世界并不存在,更不会曾经有这样的两位老人,被自己的冷酷无情,伤害了一辈子。
从现在开始,自己定要好好孝顺他们,让所有的悲剧,不再发生。
客厅里,英气勃勃的小勤务员送上餐后水果和饮料,她也好奇的偷偷打量陆铮,刚刚被调配来陆家几个月,她甚至,都没听说过原来陆老还有这么一个孙子。
一家三口围坐在茶几旁,说着话。
其实不管陆天河也好,韩静也好,都是感情内敛的人,同样也不会表露出太多的情绪。
小勤务员心里咋舌,这也太不像一家人了吧,真是一入豪门深似海啊。
不过她自不敢多听,送上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父子、母子三人的话题转到广宁后才渐渐多了起来。
杜小虎早就多嘴多舌的把陆铮破获奇案的经过跟两位首长汇报了。陆天河和韩静虽然感情不易外泄,其实都很关心陆铮在广宁的工作和生活,便多围绕这个案子,旁敲侧击的打听陆铮的近况。
陆铮便也波澜不惊的说起了过往的经历,“红动”、“翠红姨”,都成为了话题。
听陆铮说起带领“红动”大闹天宫,陆天河不禁微笑。
陆铮不喜欢提过去吃的苦,所以,也不提陆国斌对自己的坏,只说了说翠红姨对自己的好,很自然,也令陆天河和韩静听出了陆铮对养育他成人的养父养母的感情。
陆天河轻轻叹口气:“有机会,接他们来北京,我要当面表示感谢,感谢他们给我了个好儿子……,不,等有时间,我要去广宁,我该过去才是……”说着,看向了妻子,以目光相询。
韩静话语一向精炼,点头表示赞同,说:“应该去。”
三人一直都唠着家常,陆铮两世为人,加之丰富的经历,对未来政经变化早已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父亲又身居高位,本可以借机进言,但陆铮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不管父母再疼自己也好,若谈论起政事,现在自己的话也没有一丝份量,所以,也不必吹皱一池春水。
晚上陆铮睡在了客房,半夜时他知道房间里来了一个人,静静看了自己好一会儿,是自己的母亲。
但陆铮只是闭着眼,假装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大姐陆佳菊和爱人胡德利便开车过来,说是带陆铮逛逛北京城,陆天河和韩静欣然应允。
胡德利生意做得不小,除了他颇有经商天分外,要说没沾陆家的光那也绝无可能,虽然胡德利在外面从来不主动打陆家的旗号,但不可否认,陆天河大女婿的金字招牌还是会影响到许多事。
陆铮和大姐并排坐在车后座,欣赏着北京城街景。
与后世相比,还远远称不上繁华的北京城倒更令陆铮喜欢。或许,现在的北京城才原汁原味,而二十多年后,国内繁华城市,或多或少都好像出自同一个模板,到处都是漫天的钢筋水泥、蛛网交错的立交桥,只有在小小的角落,才能找到这些城市以往的人文风韵。
胡德利是“气管炎”,不但对陆佳菊言听计从,连带着对陆铮都有几分若有若无的拘谨和敬畏,作为普通干部家庭出身的他,能追到当时校园里高傲的公主,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
下午,陆铮要大姐和姐夫将自己送到了北京大学,随后告诉她们自己来找同学说说话,晚上会自己回去。陆佳菊和胡德利自不会干涉他,陆佳菊嘱咐他早早回家后,便钻进爱人的小轿车,一溜烟消失在车流中。
北大校园自是清雅肃穆,学子圣地,一进校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感觉,便令人有一种求学慕道的神圣感。
陆铮心里轻轻叹口气,前世的自己,虽然后来留洋自学MBA,更通晓几门外语,但毕竟过了求学之年,实在没有真正体会到学生生活的乐趣,那,定然是充满欢笑和泪水的,是极为有趣的生活。
跟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学生打听,陆铮找到了畅春园19号楼,毕晓光便住在这栋宿舍楼,陆铮来北京前便跟刘小慧要了这个少年玩伴的地址。
湖畔垂柳柳荫的石子路,三三两两的学生漫步,男女学生,穿着朴素,精神面貌都极好,在湖畔朗诵诗歌的男同学声音清朗激昂,四周不时响起掌声。
陆铮微微颔首,这才是校园的氛围,校园的风骨呢。
找到小光倒是很顺利,下午没课,这厮正穿着裤衩在宿舍蒙着被呼哈呼哈睡呢。
上下铺的宿舍有些乱,贴着地图、美国美女海报等等,和后世清一色军营类学生宿舍完全不同,充满了生活气息。
旁边毕晓光的同学猛地把他盖在头上的被拽起来,照着他屁股就来了一脚:“着火了!”
在宿舍人嘻嘻哈哈笑闹的同时毕晓光揉着朦胧的睡眼坐起来,陆铮也笑,看得出,这些睡在上下铺的兄弟们感情很好。
“小光,还认识我吧?”
陆铮微微笑着,看着他。
毕晓光是个小胖子,盯着陆铮看了几眼后,怪叫一声就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就给了陆铮胸口一拳:“铮子,你小子,这些年跑哪儿去了?!”
说着,又给陆铮了一个大大的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