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珩没给他含糊其辞的余地,扬了扬下巴:“仔细说说看。”
泡肿眼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识时务者为俊杰,面前这人年纪轻轻官拜三品,恐怕不是个好糊弄的,斟酌再三,最终只得如实回答:“孟二姑娘素有美名在外,前几天小的实在好奇,便翻进了孟府,远远看了一眼……”
他声音越来越小,似是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事实上,他只是摸不准面前这人怎么想的,见他脸色稍显阴沉,所以才小心翼翼,生怕惹得他不高兴了。
“原来是这般。”谢以珩面上的阴沉之色只出现了一瞬间,听他说完,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皮笑肉不笑道。
见他没再追问,泡肿眼松了口气,并未察觉出来有什么问题,宋崇在一旁看到后却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冷颤。
他家主子他最熟悉不过,喜怒哀乐不说能完全摸透,但起码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看样子,这人今日怕是得倒霉了。
不过谢以珩暂时还未发作,敲了敲桌子,又继续问道:“那今日在大理寺门前都见到了什么?”
泡肿眼以为谢以珩是个什么好人,问得这么细致是要替他讨公道,都没想着留后手,便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小的当时和友人在醉仙楼用午膳,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阵阵击鼓声,醉仙楼里的其他人都往窗户边上挤了去,我和他便想着出去看眼……”
锥子脸连连点头。
“等一下。”在他说到有个男人从大理寺出来时,谢以珩却突然出声打断,“那人长什么样?”
泡肿眼仔细回想了一番,不太确定道:“个子挺高,有点黑,好像穿着的是一件浅绯色官袍。”
我朝五品官员官服便正是浅绯色。
在他说的时候,宋崇便在一旁执笔将这些供词全部记了下来,待话音坠地,谢以珩又道:“继续。”
“然后那官人便斥了她几句,孟姑娘似是还想求情,还来不及说话,就被人给拖走了。”说完,泡肿眼一脸谄媚,“谢大人洞察秋毫,此等劣迹定是手下小人瞒天过海之所为,望大人严惩不贷,以正风气。”
“他说的可属实?”谢以珩看向一旁的锥子脸。
锥子脸还没缓过神来,声音发颤:“属……属实。”
泡肿眼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自己挨了顿打,如今碰到个地位更高的,便想让他替自己报仇。
这么点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谢以珩的眼睛?
李棋往昔在大理寺任职寺正期间,并未犯下重大过失。赵亭遭贬后,圣上提拔他晋升为寺正,谢以珩也未有异议。
然而,李棋今日之举动颇为异常,更为重要的是,似乎并非初犯。
是以,他确实有意惩处李棋。
但即便如此,他也绝无甘为他人工具的癖好。
“派人去查。”谢以珩看向宋崇,沉声道,“顺便盯着点孟府。”
他回大理寺时只遥遥看到了孟扶楹被拖走的那一幕,根本来不及上前阻止。
且他想要彻查此事,抓住李棋背后之人,也不能打草惊蛇。
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那样对待,姑娘家的一贯脸皮薄,万一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这么盯着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谢以珩皱着眉,一时半会儿间却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好如此。
宋崇领命而去后,泡肿眼以为自己的算计得逞,脸上咧起一抹笑,刚想道谢以珩英明,却只见谢以珩直接走了出去,半点没有要给他松绑的意思。
不久后,又进来了一名侍卫,连带着将门关上了。
泡肿眼这会儿才隐隐约约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忙问道:“谢大人呢?为何不给我松绑?”
侍卫瞥了他一眼,任凭他如何问都沉默不语,只在一旁端站着,目视前方,腹诽道:这人真是蠢得没边,主子做事那般严谨的人,岂会放他们出去,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
而直到这时,泡肿眼才彻底反应过来——
谢以珩根本没打算放他走!
泡肿眼想起自己刚找到的活计,有些绝望。
六年前,他曾与他人打架斗殴,失手将人打成重伤,赔光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后,被抓进牢里关了五年,大半年前才被放出来。
因着这点经历,这大半年都没人愿意让他去店里做活,生怕哪天沾了人命。
大半年来他靠着点零工过活,且欠了一屁股债,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愿意用他的铁铺,想要庆祝一下,这才来醉仙楼用膳饮酒,结果转头就又被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