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梅此刻脸色已经发青,时不时剧烈地抽搐一下。表面上看她已经不哭不闹,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痒一时一刻不曾停止,缺氧窒息让她的脑子停止了运转,但是却更能清晰地感受着身上钻心的痒。
她的脸贴着泥土地面,嘴角流出来的涎水已经湿了一地。
深呼吸几次之后,她发出几个字,“给俺个痛快吧。”
“她说话了。”陈永峰向着炕上的大人们求助。
“是不是要死了啊?这可咋整。”陈家人这才下炕,围了上来。
“说啥呢,是不是说遗言呢?”
郭红梅积攒了力气再次开口,“给俺个痛快吧。”
这次大家都听清了,“诶妈呀你可别说胡话,死就死痛快点,可别说是俺们要杀你啊。”
陈建国扒拉了陈永峰一下,“去拉爬犁到门口,送你妈到卫生所去看一眼。”
她不是我妈。此时此刻,陈永峰依然不忘记在心中默念一句,然后转身出门去拉爬犁。
陈老太太不同意,“卫生所太远了,一去一回好几里地,谁拉得动她。”陈老太太绝口不提以前让陈永峰拉着陈建强去卫生所的事,换了别人家的女儿,就是没人拉得动。
所有陈家人的表现,都一一落入陈默的眼中,陈老太太的冷酷真的是从骨子里面蔓延出来的。
就在陈家人争吵着说去不去卫生所的时候,郭红梅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她好像开始可以呼吸,嘴巴大大的张着,像抽水机一样地抽气,确实吸进去的空气比刚刚多了些,脸上也不再是猪肝色,从猪肝色变得惨白,看来她是熬过了喉咙严重水肿的阶段了。
“好了好了,不用吵了,这不缓过来了吗?”
大家往地上看去,果然郭红梅如濒死的鱼有了空气,缓了一会儿之后,她又开始挠身上,也不知道可以挠哪里,反正就是用力挠就对了。头发,脸上,身上,全是细密的汗,那汗珠顺着脸往下滴答滴,她又开始在地上打滚。
层层叠叠的痒,像一层层潮汐,把她慢慢地拖进无尽的海洋,黑暗的深渊。
郭红梅觉得自己已经在悬崖的边缘了,即便有了空气,她依然抵不过身上这潮水般吞没她的痛苦,现在她只求能痛快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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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红梅突然对着空气开始咆哮,她皮包骨的手握成爪子的形状,拼命对着空气在抓,“滚开!滚啊!俺可不怕你!”
在对着空气凶了几下之后,她好像败下阵来,开始抱着脑袋躲避,“这不是俺偷的衣服!不是俺的!俺错了!啊!别过来!别过来!”
陈家人看着她抓的方向,那里没有黄大仙,也空无一人!在陈家人惊恐的眼神中,郭红梅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像是那衣服里面有虫子在咬一样,她把袄子脱下,然后就去拉自己的裤腰带。
虽然里面穿着另一层秋衣秋裤,但是怎么都不是那回事啊,陈建国更气了,这什么傻比虎老娘们,他高高抬起腿,一脚踹在正俯身脱裤子的郭红梅的脸上,“臭娘们你这是嘎哈呢?你不要脸,俺还要那!”
郭红梅扑通摔到地上,但是她完全不在意陈建国的一脚,轱辘着爬起来,继续脱裤子,她现在就是一个牲口,除了赶紧脱掉裤子,别的她什么都不想。
“俺错了,俺错了,还给你,俺不穿了。”
陈建国见阻止不了她,就把她拖向西屋,郭红梅完全挣扎不动,任凭着男人把她拖走。
陈永峰默默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上衣,抱起坐在炕上的陈默,也走出东屋。
在西屋的门口,他等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声音了,才抱着妹妹推门进去。
西屋内,郭红梅似乎好了些,不再喊疼喊痒,整个人像疯子一样缩在炕头的被子里面,脱下来的裤子掉在地上,陈建国正抱着脑袋坐在炕沿上,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一直在问,“这都什么事儿啊?”
陈永峰把陈默放在炕稍,让她乖乖去玩。
他把地上的裤子也捡起来,因为郭红梅刚刚流了好多口水,又在地上打滚,所以衣服裤子上到处都是脏的。
“啊!拿远点!把它们拿远点!我不要了!”
她不要正好,陈永峰把衣服裤子拿到外屋,用冻手的冷水把衣服裤子搓洗干净。
他在搓洗衣服的时候,东屋又响起了磕头的声音,陈老太太带着刘珍珠他们又开始给黄大仙的配位磕磕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