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就是这样的,无论多大,都能暂时忘记长大的烦恼,随时在对方面前变成小孩子,没有戒心,不用害臊,因为彼此都见过对方更加幼稚的模样。
待鹅姐和如意娘把吉祥的床和被子都缝好、铺好了,两人出来,看见如意躺在炕上吃着香榧子,吉祥给她剥,两人叽叽咕咕的低声不知在说些什么话,见母亲们出来了,都住了声。
如意从炕上起来穿鞋,吉祥说道:“这一包香榧子我今晚都给你剥出来,你明天吃就行了。”
如意说道:“这倒不用,现剥的才香。”
吉祥就把剩下的香榧子都包起来,“那我明天再给你剥。”
如意母女回到对面家里,吉祥就往如意刚才躺过的一躺,上面还有如意留下来的余温,吉祥把自己摊平了,“娘,我今晚就睡在这里——炕上暖和。”
鹅姐就把刚缝好的新被子抱过来,“洗了脚再睡,可别把被子熏臭了,这是今年的新棉花做的。”
晚上,如意也是泡了脚才睡觉,很奇怪,明明睡前洗脸洗手擦干净了,她还是感觉掌心又湿又热,就像又被吉祥舔过似的。
晚上做梦,如意梦到一条狗追着自己舔,舔了掌心,还要顺杆儿爬,舔她的脸,她拿着她娘的擀面杖,怎么赶狗,狗不都走,就冲着她旺旺,还摇着尾巴。
如意就大喊“吉祥!过来赶狗!”那狗就变成了吉祥……
次日一早,吉祥像往常一样早起练功,再拿起铁锹,把自家和如意家门前的雪都铲走。
如意从梦中醒来,梦境几乎全忘记了,就记得被狗追了,听到外头铁锹的刮擦之声,就起床,穿上厚衣服出去,问吉祥,“你今天要做什么?”
吉祥铲着雪,在墙根堆了个大雪人,说道:“本打算跟赵铁柱买些东西去郑家茶馆给郑侠大哥送年礼——每年都送嘛,你今天在家,我就不去了,陪你一天,我们明天再去。”
如意想起一件事,说道:“你送给我的那些郑老板送的茶叶,芙蓉姐姐说是贡茶,专门进献皇帝的,叫什么蒙顶甘露,连老祖宗也只得了两包,你却有四包,可见这个郑老板在宫廷里的关系不一般。”
吉祥说道:“他说是走了张公公的关系弄到手的,具体是什么关系,张公公不说,我也不敢问,神神秘秘的。还有,郑家茶楼挂着一副赝品清明上河图,但是仿的就跟真的似的,吸引了好多文人墨客带着笔墨纸砚去临摹,有人出高价去买这幅赝品,无论开多高的价格郑老板都不卖的。”
说到赝品,如意就想起自己承恩阁里挂的也是米芾的赝品,实则是“米市”王延林所画,虽是赝品,她也觉得好看,顿时有了兴趣,“我也喜欢看画,今儿得空,带我瞧瞧去。”
如意长成大姑娘之后,平日如意娘从不让如意独自出门,有吉祥陪着,这才放心,不过,尽管如此,如意娘还是嘱咐两人早些回家,“……到了年关,坏人也想用邪门歪道多赚钱过个好年,咱们防着点准没错。”
晓得母亲牵挂,如意干脆把吉祥以前的旧衣服翻出来了,穿着一身男装,打扮成少年模样,冬天穿的厚,如意在里头穿着一件宽大的夹棉比甲,把胸穿的平平的,比吉祥还平整。
吾家有女已长成,如意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就是扮上小子,胸也是平的,但在如意娘看来,也浑身都是破绽。
如意娘不放心,拿出一对暖耳,给如意戴在耳朵上,遮住耳垂上的耳朵眼。
“我不戴这个,听不清声音。”如意摘下暖耳,把吉祥的黑毡帽戴上了,帽沿压的低低,遮住耳朵。
如意娘交代道:“少吱声,一说话就露出马脚来了。”
“知道了。”如意撒娇道:“差不多得了,为了这一身装扮,翻箱倒柜找吉祥的旧衣裳,还要搭配换装,折腾了快半个时辰都还没出门呢。”
下雪初晴,道路雪水泥泞,吉祥赶了马车,接了如意上车,如意娘看着马车出了四泉巷,还是舍不得走,被鹅姐硬拉回去,拿出两个帖子说道:
“曹鼎夫妻从通州回来了,晚上在棉花胡同山东菜馆摆酒席,给你我都下了帖子,你去不去?”
如意娘说道:“我就不去了吧,你就说,如意今晚要回颐园,我心情不好,就不去扫兴了。”
如意娘不善应酬,也不喜欢应酬,以前去山东菜馆赴宴,是为了学做一些新菜,现在学会了手艺,她就不想去了。
鹅姐感叹说道:“他们还请了东府新大管家夫妻,潘达和潘嫂,那潘嫂是跟你一起进府的吧?没想到她成了大管家娘子,真是个有时运的人。你不去跟她叙叙旧么?”
提到潘嫂,如意娘就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就更不想去了,“不去了,当年我们被那个官牙薛嫂买到手里,一起提心吊胆过了几日,后来都卖给了张家,她去了东府,我来到西府,就那么几天,实在无旧可叙,我坐着尴尬,浑身难受,算了吧。”
鹅姐说道:“行,我就帮你推了。”
且说如意上了马车,里头脚炉手炉都是齐全的,吉祥还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给她,“路上吃。”
如意打开一瞧,正是一包黄橙橙的香榧子,说道:“哎呀,昨晚不是告诉你,这东西要现剥的才好吃么,隔了夜都会减了风味。”
“我怎么会忘记你下的圣旨呢。”吉祥说道:“今天一清早起来剥好了,香的咧,你吃吃就知道了。”
如意拿去一个香榧子尝了尝,又香又脆又润,刚剥出的还有一股浓郁的木香气,是其他坚果所没有的,如意爱不释口。
只是,在吃香榧子的时候,她的掌心不禁又出现了那种湿漉漉热乎乎的舔舐感。
如意摊开掌心,贴在脸颊上,触感干燥,并不是湿的。
但是,当她放开掌心,真是神了,这下不仅仅掌心是湿热的,就连脸颊也被“过”上了这种湿热之感,就像脸上也被舔了似的!
如意脑子里不禁出现了吉祥舔她脸颊时场面,脸颊不仅湿热,还发烫了!
哎呀,这是什么鬼毛病?
如意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再也不敢捂脸了,索性出了马车,坐在车辕子上,宁可被冷风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