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凡苦闷着一张脸,不管怎么问就是摇头,眼底却频频闪过精光——新君是位雄主,实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激动。
别说挨揍罚站,就算尊上下令要他自裁滚回波月古海中去,他也甘之如饴。
一周时间,别管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信仰,龙师们重新跟随在她身后,俯首帖耳等待一道又一道命令。
有时候她会听取一些意见,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参考,不论手段变不变,目的从未发生改变。
持明有救了。
司鼎的改变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持明高层的态度,景元暗叹这位新任龙尊手段了得——她的疾火猛攻大约是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只需稍稍温和一点便能营造出春风化雨温柔宽宏的错觉。
有比较才有鉴别嘛。
但是这位君主,她把一大堆麻烦全塞给一府六司了啊!能懒成这个样子也着实是位摸鱼达人,她的意思很明白:持明归她管,不是持明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真有个性。
“诸位……这是龙尊离朱彻查到的一些东西,六司之中皆有关联,谁也逃不脱干系。”
景元挑挑拣拣只把能示于人前的东西交给六御传阅,很快大家就一块儿汗流浃背了。
药王秘传也好,其他的违法犯罪组织也罢,能在罗浮上运行这么大一摊买卖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的。既然他们能渗透进丹鼎司,凭什么其他五司就觉得自己能幸免于难?
巫凡老神在在的揣着手端坐,他的同僚们一个个看证据看得面红耳赤坐立不宁。
丹鼎司里但凡与外人勾结对阖族不利的人都已经被揪出来了,涉案持明按照仙舟律法和持明族规哪个重走哪个,外人统统一条索子锁好了等待十王司上门提“货”。
脸红到不敢见人的阶段他在鳞渊境内就已经熬过去了,现在看别人羞愤欲死感觉甚好。不过该表演的地方还是要尽心尽力演一下,不然尊上放他出来是干嘛呢?难道就为了看六御的热闹吗?
“啊呀!将军与诸位同僚有所不知!我家尊上偶然查出此事时也算大为惊骇,连声直道后怕。这不知不觉中,罗浮竟已经被这些虫蛇鼠蚁当做安乐窝了!”
司鼎一改小嘴抹蜜的风格,忽略掉暗搓搓的软刀子说起漂亮话那也是可以很漂亮的。
“持明内部拉网筛查了数遍,现下扣住不少嫌疑人,就等着交给判官裁度呐!”
也就是说丹鼎司身上,不管过去干净不干净,现在肯定是干净的了,日后也好搪塞“为什么医士少了几个”的问题。
医士少了?为什么少了?龙师嘛……找一找,波月古海里肯定能找到。退上一万步讲,他们手里还攥着嫌疑人!龙祖才知道这些嫌疑人嘴里又能把谁给抖落出来!
司鼎这么一嘚瑟,另外那五御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篓子明明从持明开始捅破,现在却是所有人都被拖下水跟着一块加班,持明们倒把自己头上的脏水甩得干干净净,他们想找个集火出气的目标都找不到。
居然拔剑四顾心茫然了!
同样被迫爬起来加班的神策将军也只能笑着接下这份“大礼”,他点了名骁卫,下令云骑优先去帮持明清运“垃圾”。
“龙尊能对我等青眼有加,实在是三生有幸。”脸皮这种东西关键时刻就是要抹下来塞兜里去的,景元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迹象,“罗浮的长治久安,还是要仰赖离朱小姐支持呐!”
于是六御跟着他“就是就是”“过誉过誉”了一遍,大家齐心合力把这出戏唱完,扯开遮羞布把脸盖好。
等其他人带着分割好的工作内容回去冲下属发脾气,景元特意留下巫凡。
“司鼎慢走一步,我这里有张请柬,劳烦你转交给离朱小姐。”
如果只是口信的话普通持明传达就够了,请柬必须找个有分量的人居中协调。鉴于如今鳞渊境不允外人进出,司鼎就是景元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巫凡离开鳞渊境前离朱浅浅交代过他几句,关于这张请柬,他心里多少也有数。
他双手接过这张青底金边拓印着木樨花的请柬,郑重其事将它收好。
“尊上自然也是有意与神策府重修旧好的。我见离朱小姐言语中对饮月君多有尊崇,想来必是位承前启后的明君。”巫凡再看向神策将军,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倒向蹲在鳞渊境里挠头看文件的离朱。
那还是个孩子呢,没有哪个持明能不受护崽基因的影响,所以尽量为她争取一个舒适的外部环境,这不过分吧!
罗浮谁人没听过云上五骁的大名?谁知英雄却如流云易散,丹枫其人已逝,身为五人之一的景元将军也是看在他面上才对持明多有容让。
一个尊重他已故好友的新龙尊,多少是种示好。
“好说,好说。”白发青年收敛笑意压低声音:“前日我在星槎海偶遇龙尊,承蒙邀请随同逛了一圈丹鼎司。也不知此后发生了什么,竟让离朱小姐大动肝火,想想实在有些汗颜呐。”
将军点得如此清楚,巫凡飞速闭上嘴巴,活像个被锯了嘴的葫芦。就听景元继续道:“持明自治我是充分尊重且理解的,不过这种意外……我希望今后还是越来越少比较好。”
巫凡五味陈杂的咧咧嘴,假装前尘梦回针这剂药不是他提供的。
——谁知道觉醒后的新君是个活祖宗啊,什么“狭龙尊以令龙师”之类的屁事赶紧想也不要想了,这回能留下一条小命绝对是前几辈子积了大德。
他抱着必死之心直截了当告诉新君为何要对她下药,听完之后龙尊苦笑两声便将这一刀暂且与他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