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她颤栗着往他怀里缩的样子,吸着他、绞着他到达顶峰,脸是水红的,漂亮得像刚开出来的山茶花。
那个时候,形形色色的欲望流淌过去,哪里能想得到今天的结局?
沈宗良抬头望了望天,好像那一日的黄昏与今晚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落在苍翠横流的树梢上,都有一种华丽的萎靡感,像戏剧的落幕。
上个礼拜,她托唐纳言送来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旧照片,还有他送她的福豆项链。
是她生日那天,他弯腰给她整理裙摆的一幕,被拍了下来。
照片的反面,是她娟秀工整的两排小字。
“先生保重,今后各自抽身,命走两端。”
“愿你我再无相见,再无会面之日。”
沈宗良搞不懂,她怎么能在自己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上,写上这么绝情的字。
让他一看就火大,险些就要在冲动四伏的黑夜里去把她揪过来!还想去牛津,哪都别想去了,不管爱不爱他,有什么这样那样的目的,老老实实待在他的身边就够了。
沈宗良气得手抖,拨了五六下打火机才点上烟。就算她是小孩子,说话没个轻重,可哪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把人把疯里逼,就差把人给逼死了。
所以周覆的怀疑都正确。
他不是这么想的,他当然不是。
学校的事情都结束之后,且惠告别了幼圆,回了江城。董玉书很积极地为她备齐一切东西,必要的,非必要的。
且惠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她高高兴兴地忙着,也懒得提醒她,这些到了英国全都用不上,由得她去,只要不来问东问西。现在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和人说话,一天到晚怠于开口。
她在家也没待多久,提前结束了和妈妈相顾无言的僵局。
临走前两天,董玉书领着她去九峰寺求平安。
寺庙修在林木茂密的山巅上,飞阁重檐,站在红柱黄墙之中,耳边洪钟阵阵,迎面而来的肃穆感。
且惠被妈妈带着上香叩拜,拜完了,也没再管她和出家人说什么,自顾自地出来了。
她站在栏杆旁,山下是阡陌纵横的田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那么一团,看起来渺小极了。
佛门圣地,她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道经里的故事,说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
且惠忽然笑了一下。
可见芸芸众生不肯觉悟时,就连大慈大悲的太乙天尊来了,也一样没办法。
站在高处看久了地面,她生出一种微妙的眩晕感,莫名想从这里跳下去。
这是第一次,且惠想到了用死来结束这一切,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但很快,董玉书在后面叫了一声小囡。
她双手扶着栏杆,应了一声,“嗯,来了。”
第61章chapter61
四年后。香港中环。
晚上七点,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拦住了且惠的去路。
她提了个棕色的公文包,又折回律所大楼内,问前台要了一把伞。
维杜所的Aron从电梯里出来,“要不要送你一程?最近提了辆新车。”
Aron是大湾区人,藤校毕业,又在美所工作过很多年,去年才外派到香港来。他是炫耀型人格,恨不得把在华尔街的辉煌经历时时挂在嘴边,这栋楼里有不少女生对他很崇拜。这股风都吹到瑞达来了,连且惠也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