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破矣!”表情木讷的僧人,低头合十,摇了摇头。圆慧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话来,旋即一声叹息,表情苦涩,他知道,方才那两声喊出去,自家这归善寺已是沾了麻烦。可不出声自是不成的,牵扯太大了。不过,旁人这会,也着实没有精神去询问究竟。在纷飞的光点碎片中,本在空中对峙的两道神龙虚影,已然不见了踪影。众人方才也看个分明,方才,两条神龙与遍布天空的人念光辉之网,一同落下,宛如两条长河,一同入了那座独院!霎时间,整座独院都被光辉笼罩,交相辉映!院外的老和尚见状,低念佛号,而后衣袖一甩,就有一道佛光笼罩院落。顿时,那院中的凡俗之人,原本也察觉异变景象,有几人还走出查看,可尚未看清缘由,就感到脑子一晕,失了念头,只是感到通体燥热。很快,张举等人先后走出屋子,在那院中、树下乘凉。与之相对的,就是那丘顶殿堂中的几人,一个个惊容未定。“圆慧师弟,里面住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中殿之内,白胡子僧人低语询问,“你方才说,是转世仙,还是宗室子,身承两龙而不灭,此人立心中庙,请心中神,引得人念八方来聚,龙气神火相投,严格来算,可以称之为异象啊!”络腮胡僧人则道:“神火燃,龙气降,若无根底,就是一个死,周边都要被震成齑粉,如今余波不显,说明尽数都被吸纳了!聚集人念,定是香火之道,人念新聚,庙中神生,说明转世之后未曾修行,乃是入门,但看其气象,这一步,定是大圆满!这等人物住在寺中,你却不言,不应该啊。”圆慧苦笑一声,正要解释。殿外,怒吼传来!“和尚!给某家把话说明白了!”遁光一闪,灰头土脸的秋雨子,已然冲了进来,他衣衫不见破损,却显得颇为狼狈,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却也顾不上了,径直到了圆慧面前,厉声喝问!他那七窍隐隐有火光透出,方才镇压九龙神火,念头承受火热,现在心中一急,加上怒意上涌,无名火一起,内火自然就外泄了,更显得表情狰狞。看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众人一见,纷纷后退。这边刚一退开,前方一道黑光闪过,又显出一脸阴沉的李多寿。这位黑水祸君满身的水迹,人站在那,却似乎承受莫大重压,脚下地板震颤。他的目光扫过殿中僧人,最后停在圆慧脸上,冷冷说道:“没个说法,归善寺今后休想安宁!”说话间,身周光线扭曲,隐隐酝酿着雷霆一击!一时之间,气氛凝重。众人丝毫也不怀疑,这两位会真个出手,毕竟方才那两声落下,这两人吃的亏太大,被自家法术所伤,受创着实不小。这还在其次,更主要的是几乎沦为笑柄,这要说出去,二人过往的威名都要变成反衬,谁能受得了?更不要说,他们还都担负使命,一个涉及转世仙人,一个为宗室奔走,结果差点翻船,自是格外恼怒。圆慧满脸苦笑,合十躬身,道:“此事说来话长,贫僧先与诸道友修补阵法,贫僧师兄即将回返,会为两位解惑,事后也必……”“无需布阵了,朕替尔等隔绝此处!”一道浑厚之声,自殿外传来,随后云层翻滚,成万里山川之景,身着龙袍的威武男子凌空落下,身上缠绕青云紫气。祂居高临下,扫视众人,淡淡说道:“或者,尔等布下此阵,就是要隔绝朕之神念?”见着此人,五僧都是脸色大变,然后也顾不上布阵了,纷纷起身,合十躬身,口呼:“上皇。”李多寿则是神色剧变,然后直接跪下,口呼“至圣陛下”,将头低下。虬须道人秋雨子满脸戒备的后退两步,这才拱手道:“见过南朝高祖。”那威武男子点点头,抬手一抓,两道身影就被摄来,落在人群之中,正是那上座老和尚与南冥子。“朕那侄孙还未出关,不可让人轻扰,尔等也不要急着针锋相对。”老和尚一见此人,神色就变,而后也匆匆行礼。那南冥子则长舒一口气,招呼着师弟垂云子过来,一同朝着男子行礼。而后,那男子又是一指,陈错那座院子周围顿时寂静下去。众人顺势看过去,也马上明白过来,那位院中人物刚刚吸纳两龙,正在巩固引导。不过,再仔细探查感悟,便能感到院中正在酝酿着一股澎湃之念!“不用多动心思,朕此番归阳,短时间不会离去,尔等就算动心思,又有何用?”那威武男子眯起眼睛,看向李多寿,“你和陈顼的谋划,朕心里清楚,但无意过问,只要大陈不乱,朕,不管其他。”话落,祂抬手一抓。藏书左殿猛然震荡,内里的紫气骤然收缩,转眼便都被压入了盘坐的安成王身上。,!那安成王的脸色瞬间青紫,依旧盘坐,没有声息。“些许龙气,予谁不是予?只是你一人还承载不了全部,来!”威武男子又是凌空一抓,安成王身上就有一道紫气飞出,有如匹练,落入那男子手中,化作紫气圆环,缠绕不去。见到这一幕,众人都噤若寒蝉。“圆慧,”威武男子忽然出声,“你说我那侄孙,是仙人转世?”“正是。”圆慧走上前来,若在之前,这位归善寺主还有几分不确定,但几日下来所见所闻,再加上方才的一幕,已经抵定!那威武男子眯起眼睛,问道:“何解?”圆慧犹豫了一下,等那男子眯起眼睛,一股威压降临,他叹息一声,不再隐瞒,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威武男子起初听着,还是表情如常,可越是听到后来,越是面露惊奇,眼中精芒闪烁。几个僧人还能保持平静,李多寿几次想要开口,但看了威武男子一眼,都生生忍住。南冥子师兄弟听着,却是心潮起伏,不能自已。他们二人在陈错入寺前,就面对面交谈过,当时那君侯,还是一介凡人,说起香火道都是半懂不懂,结果这住了几天下来,转眼就非凡之境圆满了?而且,在这期间,还有这许多曲折?尤其是那知客僧慧智,靠着与陈错亲近,不仅进境神速,而且几乎每次碰面都有收获,这样的好事,谁个不羡慕?一时之间,二人心神恍惚。秋雨子则定不住念头了,他听到圆慧说昨日给了陈错一本《心庙法》后,当即道:“昨日给了观想法?昨日?”圆慧看了过来,点头道:“正是。”秋雨子表情古怪,问道:“昨日给他,今日就……就立下心中神了?而且一步圆满?”圆慧还是点头,说:“正是。”一时之间,人群无声。在场之人,境界最差的也是第二步道基之境,但没有任何人因此而轻视一步圆满。秋雨子再次开口,声音有几分急切:“那在此之前,他得了哪家门派的相助?如那陆小子,得了天师道之助……”说到此处,他的目光落到了南冥子二人的身上。南冥子苦笑道:“我等发现君侯异样,确实有心结交,但他来归善寺借住,我等如何好出手?不过,若论先后,自然是我等在先,是第一家发现了君侯身份的仙门!”这一刻,他自是将那定心门的半心道人抛之脑后了。秋雨子却根本不搭腔,再看圆慧。方才让人家吃了那么一个大亏,圆慧也不好不理,叹息一声,道:“该是没有旁人相助的,君侯此番过来,其实算是求助,似是被哪个鬼魅盯上了,因此借住下来。”“寻常鬼魅,也敢谋划转世仙人?”垂云子嘀咕起来,“但这寻常鬼类都能逼得临汝县侯来此,要说有人相助,才说不通吧。”他其实知道那定心门的事,正是要用这般说辞,来令定心门日后不好出面分说。南冥子一下就明白了师弟心思,不由给了个鼓励的眼神。“哼!”那威武男子却是冷哼一声,看向李多寿,淡淡问道:“朕的侄孙,为何没有供奉护持?”我如何知道?今日之前,所谓临汝县侯在旁人看来,不过南康王之弟,能有几人关注?怎么可能派一供奉随行护持?李多寿心底转念,但如何敢言?只得躬身道:“陛下息怒,实在是……实在是我等不知此事。”威武男子已不耐烦的打断,道:“按与朕的血脉远近,陈朗与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又或大殿中的那个一般无二,更是舍命为朕分忧,他的儿子本就该受重视,何况又是真仙转世,居然没有大内供奉在旁护持?以至鬼类宵小都敢打他主意,你居然告诉朕,自己不知道?”李多寿张口欲言,不知如何分说。男子说完,也不再多言。“没有其他门派相助,靠着一本入门心法,就立下心中之神?”秋雨子深吸一口气,对圆慧之说,又信了几分,只是随即他回过神来,又一次怒视圆慧,“你竟给转世仙童佛门功法?是何意思?欺我昆仑无人?”圆慧尚未开口,就有人先开口了。“秋雨子师兄,”南冥子上前一步,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昆仑已收了陆公子,还要惦记临汝县侯不成?何况,这转世之仙,不是一下来就打上了你们昆仑烙印的。”秋雨子眉头一皱,道:“怎么?太华山有想法?某家知道太华山的底蕴,不过某家承师命,来请转世仙童,是不好违逆上意的,还望师弟能行个方便,不然咱们都难做。”南冥子一听,就要再说。“诸君,”那威武男子再次开口,“朕这侄孙再是转世仙人,也是我陈氏子弟,是承王朝气运之人,到底要入哪家,总不能你们私下里就决定了吧?总要问问他,再问问朕!”他语气坚定,不容反驳。天地之间,更有股莫名气息落下,让众修士心血跳动!麻烦了!这疑似转世仙人的临汝县侯,身份太过复杂,用在陆家的那一套法子,怕是难以凑效!秋雨子眉头一皱,心中思量,最后又忍不住抱怨:这南朝气运衰颓,哪位前辈这么想不开,何苦要蹚这浑水啊……”一念至此,他正要再说,但忽然神色一变。不光是他,其余众人也都心有所感,纷纷朝右殿看去。那殿堂之中,忽然红光大盛,但蕴含其中的一道意念,却在快速衰退,最终归于平静。下一刻,赤红衰退,温度下降,陆忧的身影在白雾中隐隐浮现,缓缓吐气。和来时相比,这陆忧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失败了。”秋雨子叹了口气,默默摇头,“到底还是积累不够啊,便是有坚定意志,也终究难成。”圆慧合十道:“就算是转世仙人,一入轮回,前尘尽洗,也是从零开始,不复归真不过往,也是难免的。”“得诸多助力,心中却不立,不成的。”表情木讷的僧人闷闷说着,指了指心口,摇摇头,忽的神色一变,朝山下看去。余下众人都是神色急变,也都朝陈错那座独院看去!院子里面,一道澎湃意念升腾起来。:()一人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