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初识还要从闻饮楼擂台说起,正如余凌凌所说她阿兄是个十足的剑痴,同时也是个武痴,一个武痴离开严禁私下切磋的重峡峰,简直是脱缰之马。
余时序自学剑起,他深信这种鱼龙混杂之所藏龙卧虎,是以多加流连。果不其然,他十八岁考入重峡峰,来到青龙集第一个月打探到闻饮楼擂台赛,从此留恋,打下上百来场擂台,从无败绩,也正因此招惹一群以闻饮楼擂台为生的亡命之徒。
那日风雨凄厉,电闪雷鸣,余时序从闻饮楼出来便遭跟踪,他没有丝毫察觉,随意踏进一家小酒馆。
酒馆只有五人,店小二、两桌酒客。一个四人桌酒酣耳热,划拳喝酒甚是热闹,另外一个单人桌,明是雨天,酒客却戴白色幕篱,独自在角落边饮酒。店小二打着瞌睡,听到有脚步声赶紧醒神,起身伺候,端来酒菜。
酒是梨花酒,清澈酒水漾着烛火微光,入口柔,后劲却是强烈。余时序很少喝酒,方才激战良久,气息未稳,一时烈酒入喉,不由轻咳了几声。就在咳嗽之际,他瞥见五个亡命之徒亦踏入酒馆,坐在斜对角,店小二心里纳闷下雨天生意不应该那么好,一见他们行头,自知不好惹,赶忙去招待。
屋外雨势倏忽大,夜深雨急,闻窗外雨打芭蕉,一个雷闪,惊雷片刻于天边轰然炸响,小酒馆光线昏暗,更显幽暗。
那块四人桌吵吵嚷嚷,喝酒耍拳玩得尽兴,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两人勾肩搭背,说要到后头解手,摇摇摆摆离开酒馆。现在只剩四张桌子,九位客人,五人桌仍旧低头饮酒,不做任何表态。
余时序微醉,举起酒杯刚碰上唇,却听见一声细微剑声,眼神顿时清明,他对剑的所有感知不同凡响,敏锐而精准,剑声正是从那张五人桌传来。余光一瞥,不见剑,却有一人没有端起酒碗,一双手藏于桌底,余时序霎时酒醒了,他丢下银子,拿过桌上的风华剑,准备离开酒馆,店小二见余时序离开,拿起银子,收拾桌面:“客官慢走。”
余时序面无表情经过五人桌,那五人不以酒杯饮酒,而是用巴掌大的碗,碗大却可一口饮尽,犹如鲸吞,端起酒碗痛饮,酒酣耳热,似也醉了,目光在酒,但注意全投在余时序身上。
就在余时序背对他们那一刻,两声出剑声轻吟,剑刃摩挲过鞘口,余时序扭头之际,一股剑风从他脸颊边扫过,削断一缕发丝!
那五个人中,三人出招,两人拔剑,左右包抄余时序,一言不发,势必要取他项上人头,余时序倒不惊慌,也未出剑,以风华剑的剑鞘迎刃而解,将这帮亡命之徒的杀招一一化解。
桌倒人掀,酒馆一片狼藉,店小二吓得抱头鼠窜,见这些人都是剑器师,他一个人普通人奈何不了,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风华剑半出鞘,露出一截精寒的剑脊,格挡住其中一人的剑招,猛地一推,那人劲道输给余时序,剑不慎脱手,一头扎进地面,落在角落那一人桌旁。
那个头戴幕篱的人举杯动作一顿,方才他们打得如火如荼,此人仍旧安然作饮,这一剑斩在身侧才有反应。他的手慢慢从幕篱内探出,昏黄烛光下映出一只纤纤玉手,拇指与食指掂着酒杯,细长而握持有力,指盖淡红,只有女人才拥有这样漂亮的手。
她轻轻搁下酒杯,随后摸向桌上冰剑,轻轻往桌面一敲,剑端磕碰,无声,骤然迎来铺天盖地的冰霜,冰霜发出刺骨的寒,惊涛骇浪般不断侵袭而来,众人往下一看,地面竟也结成一层薄冰。
冰霜冻结速度飞快,连连逼退那五名亡命之徒,包括余时序,空气的湿气也化作片片银霜,缓缓飘落,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幕篱女子,确定她亦为剑器师。
“唰”的一声,女子霍然出鞘,握持冰剑,平挥了一下,手法干净利落地截断桌上蜡烛,淡淡开口:“你们这是不得手誓不罢休了?”她这双手虽是习武之人的手,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双堪称完美的手。
五名亡命之徒本被突如其来的冰霜慑住,闻声是女子,他们顿时松懈,其中一人了口出大气,语气戏谑:“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姑娘。”
女子远山眉一竖,冷哼一声:“姑娘?姑娘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罢提剑而来,刹那间闪到那人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吃了一记——那把冰剑竟生生拍在人脸上,还不够解气,挨打的那张脸霎时结起一层冰,冻住半张脸,人猛地撞上墙。
周围四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痛下杀手,女子从善如流,即便再狠毒的招式在她剑下都无济于事,她的剑术堪称完美,完美到包裹薄冰的霜衣剑上仍然安稳挑烛,游刃有余。
蜡烛稳妥放在锃亮剑身,如同挑着一颗名贵的宝珠,宝珠映着剑光,夜风灌进酒馆内,微微吹开女子幕篱,光线忽明忽暗,霜衣剑的剑光映出女子艳丽的面容,温和朦胧的烛光在她眼里跳动,似乎此刻冷淡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此遭是余时序第一次见叶明纱,一眼难忘,周遭一片幽暗,唯有眼前女子一身明亮,站在他面前,剑法的完美与极致几乎使他几乎忘记旁人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