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他未说完,父皇便不耐的打断了他:“行了,此事朕意已决。”
景王瞬间失魂落魄,比不上大哥这个嫡长子就算了,为何在父皇心里,崔络这个外臣也要比他强上许多?
不过是运送几车粮食,有何难的?
这么些年,父皇怎就看不见他?
待封崔络巡察使兼转运使的圣旨一下,全长安包括崔府在内都知道了随州的灾情,众人看云烟的眼神都变了。
就连连续几日被她哄的眉开眼笑的崔老太君也不再见她,女郎家有些无足轻重的小心思她能容忍,但灾情这么大的事她竟闭口不谈。
朝廷若早一日知晓,百姓便能少受一日罪。
崔络压着火气,将人叫去了书房,冷眼看过去:“云府到底是如何失火的?”
随州受灾一事已传回了长安,云烟再也隐瞒不下去,哭着道:“是那些流民,父亲管着租税和粮仓,库里早没了屯着的旧米,新米又还未收上来。他本打算早早向朝廷禀明,好派人过去赈灾,可薛刺史把父亲劝了下来,称他自会想办法解决,只要再瞒些日子。
哪知流民等不了,一伙人夜袭了粮仓,见库里几乎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薛刺史所说的救济粮,众人红了眼,跟官兵闹了起来。父亲见情势不对,叫贴身婢女护着我先行离开,待我再回去时云府上下全都被那群刁民烧没了,父亲的尸骨也在其中。”
她知道薛刺史若不想被朝廷问责,便只能想法子补窟窿,到时流民悄悄解决了,她就还是云府的千金。
否则朝廷降了罪,父亲也逃不过,那时她便成了罪臣之女,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就算薛刺史解决不了,只要再拖一阵子,也够她赖上崔络了,哪里想到这薛刺史这么没用。
崔络冷笑两声,这么大的事,薛谦他如何解决?无非是想拖一拖,好保住他的乌纱帽。
粮食是民之根本,没了粮,百姓自要跟他拚命。
崔络看向哭红眼的云烟:“你心思不正,我崔家万不能再留你。看在你父亲的份上,你去大夫人那里领五十两银钱,自寻出路罢。”
云烟不愿意,哭着不肯离开,被高竹给拽了出去。
“世子爷已经仁义至尽,云娘子再哭下去,五十两银钱怕也拿不到。”高竹不耐烦的瞅了她一眼,云烟顿时不敢闹了。
陈清芷觉得继子做的很对,给她五十两,省得人赖在崔府不走。
这笔银钱对于普通百姓一家几口也够吃喝好几年的了,她有手有脚的,人又年轻,只要不懒不赌怎么都饿不死。
当日云烟便不情不愿地出了崔府的大门,传到沈幼宜耳朵里,她可算是松了口气。
户部凑粮装车整整费了三日的时间,六月出头的早上,崔络用过早膳便要同运送队伍一同出发了。虽说此去无险,然崔老太君仍是带着府上众人嘱咐了半天。
崔络应下,环视一圈都未发现继妹的身影。这样的场合,女儿不在自然说不过去,然她夜里来了葵水,这回肚子疼的厉害,陈清芷早上去看她,她睡的昏昏沉沉,嘴唇都是泛白的。
她实在心疼,便叫她不用起身了,想来继子也不会在意这些虚礼。她上前解释道:“你妹妹今日身子不适,就没来送你,璟行可别介意。”
崔络神情一滞:“要紧吗?”
好端端地,她怎忽然就病了?
“不打紧的。”陈清芷笑了笑。
崔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趁高竹回清雅苑取包裹的时候,他站了会儿,仍是大步流星往继妹的院子里去了。
他不瞧一眼,便是走了也不安心。
沈幼宜软软的靠在床榻上,被素莲喂了几勺清粥。
她没精神地问道:“这个点儿,兄长应是走了吧?”
素莲点点头:“奴婢估摸着差不多。”接着她看向沈幼宜:“女郎要起身,去送送世子吗?说不准还能碰上。”
沈幼宜垂眸,若她身子不难受,早上就跟着母亲去了。那会儿人多,两人想也说不了几句话。
现下若是单独面对他,沈幼宜也不知能说什么,上次夜里一别,他们又是不欢而散。
继兄是送粮,不是出征打仗,沈幼宜相信他能把事办的漂漂亮亮的,只在心里佑他一路顺遂。
她摇摇头道:“不了。”
站在门外的崔络抿了抿唇,斜睨了眼未出声的婢女,随即转身离去。
继妹无甚大事,那便够了。
在崔络一行人尚未抵达随州时,宫里的惠德帝盼来了影卫的书信,称前国公夫人身边的老奴前几年就得病走了,他们便将她的儿子儿媳带了回来。
另贵妃身边的张女官也已抵达长安,影卫已按计划行事。
张香梅不知道皇帝为何又派人把她找了回来,第一反应就是他知道了当年的事,要拿她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