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楼底的灯全暗着,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与身后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二层异常割裂。
犹豫两秒,季繁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小心翼翼地摸索到楼梯边的扶手上,一步步地龟速往下挪。
屏幕的亮度不大,光圈只够笼在脚下的四方八寸地,令她不敢有半点分神。
季繁全神贯注地盯着台阶看,可惜酒后脑壳发晕,视线中当即出现了几道模糊重影。她停下来,晃了晃脑袋,想要以此让自己聚集起目光焦点,然而,未能如愿。
她懊恼又泄气,索性气愤地关掉手机,自顾自继续走。
结果没走出两步,她踉跄的身形就没能再支撑住,在最后三节的台阶处脚下踏空,眼瞧着就要栽个跟头。
凌空一瞬间,季繁甚至已经做好准备,难得清醒地用手捂住了脸。
“怎么,投怀送抱么?”
预料当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季繁直觉撞上了一个坚实温暖的胸怀。
空气中冷冽的皂香弥漫,如同一张严丝合缝又密不透风的蛛网,铺天盖地般将季繁层层包裹。
特别的味道,熟悉的回忆,就好像时光逆转,再一次回到十六岁初秋的故乡芦苇丛。
科学上的普鲁斯特效应定义是一种难言于口的感觉,刻意封存的记忆与情绪,总是会由某种特殊气味牵引泛滥。
正如现下,季繁心头那点因将季南与某人两厢对比所产生的痛觉,在酒味混杂柠檬露雨清香的催化作用下,被无限放大,几乎要让她喘不上气。
“喂,这位同学。”少年戏谑出声,似夹带笑意调侃:“碰到人干嘛不说话?”
酥酥麻麻的震颤自来人的膛腔中传出来,沿着她的耳廓,撩入心脏,他们彼此呼吸纠缠同频。
季繁依然埋头装死。
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并没有多久。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陈硕声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他说得很平静,语气疏淡,沉下音。
他打算讲道理:“是那个女生她动手在先,而我也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情,所以我不觉得自己需要道歉。”
见她不说话,他进一步解释:“我没有扔下你不管,当时报幕,我不知道公司那边临时打过招呼,将节目改成了独唱。”
这回他服软倒是挺快:“对不起。”
话落,两人身侧虚闭的窗被冷风吹开。
秋季夜间的风,含了瘆人的凉意,季繁蓦地酒醒,定了下心神,正想回应。
就听见他紧接着又说:“还有,后面我也没有选择和别人唱歌。”
季繁微怔,总算反应过来,他无厘头铺垫这么多的缘由。
她依稀记得个大概,当年两人闹掰,拉黑两人之间联系方式前,她曾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便是——
“到此为止吧。因为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是你的第一选择。”
或许陈硕一直以为,她只是仅凭一张漏洞百出的错位图与营销号无良炒作就定下他背叛的罪名。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心结一开始便不在于此。
季繁高中时,曾藏过两个秘密。
一个是,喜欢陈硕。而另一个却是,要尽最大能力,让陈硕被更多人喜欢。
那通去往A市进行练习生训练的邀约电话,是她求舅舅帮忙打过去的。
季繁承认自己有私心,她想创造机会,以便日日都能见到他。但季繁从来没明说过,其实她也想要,有机会去陪陪他。
可这些,当年的陈硕不懂,现在的陈硕估计也不能懂。
季繁要的所谓选择,始终都是相互的。
步入成年,人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无可奈何。
季繁深知圈子门道,自然理解陈硕如今半工半学一路走来的艰辛苦楚。
由岌岌无名到花团锦簇,人后的心酸他虽没言明,可她却看得见。
出道巅峰,恋情炒作身不由己,公众人物总活在镜头下,任何小错误都会被有心者揪出,添油加醋搬弄至台上,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