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娇小的宋月禾躲在参天的梧桐树后,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母亲,被那戏子用水袖生生勒到断气。
家丁丫鬟站了满园,竟无一人敢阻。
直至一切结束,才有丫鬟上前。
“三夫人,您……”
“嘘。”往日待她极好的三姨娘还扮着妆,点翠头面在雪色中泛起晶莹,她嫌弃地起身,甩了手,道:“以后,这园子里,只会有一位夫人。”
“去请老爷和小姐。”她撩袖,芊芊玉手将其拂至皓腕,浅笑晏晏,吩咐得随便:“就说,二房昨夜闹事,言辞犀利,逼得主母以白绫自裁。而我来时,人已经没了。”
“这……”贴身丫鬟声音发抖,也不知究竟是冷的,还是吓的。
“废物东西,慌什么!”三姨娘抬手抚上她的脸,“你怕我,嗯?”
丫鬟立马跪地:“婢子不敢,不敢……只是,夫人做得急切,万一老爷和小姐生疑……”
“瞧你那点出息。”三姨娘斥道:“主母患臆想症并非一日,二房又是个蠢货,只不过被我轻描淡写撺掇了几句,就自己跑来挑事。”
“好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难不成还有放过的道理?”她不以为意:“老爷近日疲乏,早就不愿搭见其他两房,一疯一怨,估计正愁怎么处置呢。至于小姐——”
三姨娘蹙了蹙眉,望向躺在雪地中的尸身,妆下的眉眼罕见出现了一丝怜悯:“罢了,她年纪尚小,断是想不到这层。”
“以后就让她做我的女儿吧。”
水袖散下,罗裳轻飘。
高台白幕落,戏子行礼作揖,清嗓开唱,笙歌送别戏中人。
“可恨命福浅,沦至此曲中。”
“拜别慈悲善,此后方从容。”
“你莫恨,你莫恼,你听我把话讲分明。”
“原债今生偿,我必待她如己出,送金银,给珠玉,令她不作闺门女,亲手绣得嫁衣裳。”
那天狂风肆虐,冷森森的风卷夹着雪花,砸进宋月禾眼睛。
落下时,便溅成了冰雹。
第44章入戏“二为,她此生自由。”……
“三姨娘杀了宋小姐亲娘?!”
季繁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衣服划蹭过桌角,险些要掀翻面前的茶盏。
陈硕眼疾手快地接住,温声道:“小心点。”
季繁没管他。
她沉默许久,试探性问:“那宋小姐……怎么可能会爱上沈星词?”
闻言,林星泽摇扇的动作渐缓。
迟疑片刻后,他不答反问:“你们俩之前真没玩过这个本吧?”
“没有。”陈硕不咸不淡地回应。
“……”林星泽陷入了自我怀疑。
“我只是单纯觉得,宋月禾在经历了如此一遭后,可能会对戏服产生心理阴影。”季繁被陈硕重新拉着坐下来,止不住哀叹:“她竟还想着亲自扮上给父亲贺寿……”
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
“祝寿,戏服,沈星词,星月阁……”季繁喃喃品味着这三个相关信息,得出结论:“宋小姐她不是一见钟情,对么?”
“其实这场戏,从头到尾都是宋小姐安排的,是吗。”她问。
明明是个疑问句式,却说得肯定。
“星月、星月,一开始,她的目标就瞄准了北平来的那位角儿。”一瞬间的通感,让季繁汗毛倒竖:“关中人以秦腔为代表,嗓音豪迈,纵使是旦角,粉墨扮上之后,也摆脱不了飒爽的气场,远不及三姨娘京腔的莺语缠绵。”
“宋小姐深知,那个年代丈夫的宠爱对于一个后院女子有多么重要。重要到,外室压正。”
“可如果都是女子相较,就算三姨娘输了,也只会认为是自己年老色衰之故。”
“她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