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轻声低语:“原来真的是做给小狗吃的。”
那只名?为小白的小狗,看起来体型庞大,实际上却还是个幼崽,正处于?见什么都想咬的时期。他记得霍因霍兹给小白做过啃咬玩具,也记得小白喜欢叼霍因霍兹扔过去的球。
——真巧,霍因霍兹也在他嘴里放置过小球,还让他叼好长一段时间,说?是什么惩罚。
缪伊垂下脑袋,拿指腹轻蹭自己的前牙。他眼中既有失落,也有委屈。原来恶魔真的把他当成?小狗来对待。
缪伊缪斯兀自在一旁五味陈杂,霍因霍兹则细细观察着匣中的饼干,嘴角勾起,又蹲下身,重新将匣子?放回到冰柜最下一格。
“还差一点,大概今天晚上就能塑好型,到时候口感会更好一点。可惜,如果我的魔法?技艺才厉害一点,就可以不用冰柜了。”
缪伊缪斯看着霍因霍兹轻手?轻脚回房,看着对方眉眼间难得的轻快,只觉心里发堵。也许,他确实不该对着一只小狗吃醋……但霍因霍兹不该真的将他与小狗联系在一起,哪怕这?只小狗非常可爱也不行。
霍因霍兹坐在卧室小沙发上看书,他便站在小沙发后面,弹起对方的脑门:“说?,你以后不可以再给我做狗粮了。不说?的话,这?次醒来后我再也不会吃你做的饼干了。怪不得又干又硬,你根本就不是做给我吃的。”
魔王理直气壮忽视掉改良版饼干的可口,他也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拒绝的理由罢了。“哼,那就说?好了,往后你再给我喂饼干,我就咬你的手?指。”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小孩听不到他的声音,也察觉不到额头?所受到的骚扰。他只是很悠哉地?又翻过一页书,时不时将目光投到窗外花园中。那里有一只大白犬,正在凉亭旁扑戏蝴蝶。
变故发生在当天下午,他们没能等来入夜。
霍因霍兹在书房中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他不顾身旁教师的惊讶,推开?门朝楼下奔去。大厅处,他看见了一团眼熟的白色,白色上沾染红色。
他扑上前,挡在纳贝流士身前,眼中愤怒不止:“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连是非都分不清了么?这?只畜牲咬了我的手?臂,我想你的眼睛大概还没有瞎。”纳贝流士伸出一侧手?,那里已做过初步包扎,纱布上同样有血色。
“小白不会随意攻击人。”霍因霍兹声音依旧沉,他质问,“你刚才在花园里,是不是故意伤害它了?”
“呵,你是觉得我每天的空闲时间很多么?”纳贝流士冷笑道,用眼神示意一旁等候的仆人。
霍因霍兹这?才注意到,这?些?人手?上拿着麻袋、小推车,甚至还有砍骨刀与锤子?。他眯起眼睛,缓缓蹲下来,一手?附在白犬温热的头?颅上,感受起颤抖的呼吸,另一只抬起在空中手?向前摊开?。
纳贝流士同样眯起眼睛,他嘴角的笑逐渐消失:“????,庄园里禁止使用攻击魔法?,你是要为了这?只吃人的怪物,来攻击你的同类?”
霍因霍兹指尖微颤,他回过神来扫视周围一圈。聚集在大厅中的仆佣们都以指责的眼神看他,仿佛在围观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白不可能主动伤人的……当时在花园里还有别人吗?”他放下手?,却仍把身子?挡在白犬前方。
“我知道,因为我日常对你严格要求,你对我这个父亲总是不待见。现在宁愿相信一只狗,也不愿意相信抚养你的家人。”纳贝流士此?话一出,仆佣们指责眼神更甚。
霍因霍兹静静与纳贝流士对视,没有反驳。得益于男人的广泛社交,圈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可怜的纳贝流士有个精心教养的孩子?,那是个优秀却“没有良心”的家伙。
“????,你难道连你的母亲都不愿相信吗?”纳贝流士脸上带了点哀伤,这?哀伤有些?虚假,虚假到刻意令霍因霍兹看出,又令他皱眉。
从刚开?始便一直站在人群外的爱丽莎被点名,这?才慢慢走近。她用手?帕捂着口鼻,似乎是无法忍耐血腥的场面,而她本人的视线也一直回避,不与中央两人交触。
“????,听听你父亲的话吧。这?只狗当初被送给你的父亲,是人家为了暗讽羞辱他。你作为父亲的孩子?,却反而和这?条……”
“爱丽莎,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可以不说?话。”纳贝流士笑着牵起妻子?的手?。爱丽莎触电般颤抖,不再说?话。
霍因霍兹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幕,他的视线落在爱丽莎脸侧的红掌印上。扇巴掌的人大概十分用力,到现在半张脸仍旧肿着。
他平静问:“花园里,他是不是打你了?”
“怎、怎么会呢。不要这?样说?你的父亲……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一定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你父亲的脸吗!”
靠在纳贝流士怀中的爱丽莎突然扬起声音,她声音尖锐,和霍因霍兹脑海中那名?卧病在床的女性?完全不一样。纳贝流士则仍旧微笑,没有表示,玩味欣赏着妻子?与孩子?之间的对峙。
霍因霍兹在爱丽莎的眼中看到了恼羞成?怒,也看到了敌视与嫌恶。而这?些?情绪全都指向他自己。他闭上眼,又睁开?。
“小白只会护主,不会主动伤人。”
霍因霍兹说?完,便不再理会面前的一男一女,转身检查起白犬的伤势。所幸,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他不是圣职者,不会使用治愈术,但至少懂得最基本的救助知识。
他从佣人手?中拿过推车,将白犬放上去,又用手?边东西粗浅包扎一番。做完这?些?,他推着小推车便离去,将众人落在后面。
没有谁阻拦他,人们甚至下意识后退,为他让出一条道。他想,自己现在的眼神或许很可怕。至于?那个男人,呵,那个男人当然愿意见到他当众出糗的一面,乐见其成?。
霍因霍兹推着小推车,走在蜿蜒的路上,他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一道赤红的影子?,只仍旧自言自语,又或许是对着推车上的白犬说?话。
“附近村庄里,总会有愿意收留你的人。没有的话,就再走远一点,总会有一个地?方是你的家。等到你背上那块秃掉的毛重新长起来,大概就是春天了,到时候你可以和你的家人一起捕猎。小白,你是一名?猎犬,你未来肯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猎手?……”
滚轮在泥泞土地?上吱呀,趟过水的泥地?湿软,并?不好走路。孩子?的两只鞋子?都陷在泥地?里,这?泥地?又很快融化成?沼泽,淹没了霍因霍兹的下半身。霍因霍兹干脆将白犬抱在怀中,仿佛察觉不到自己即将被沼泽溺亡。
他陷在沉重的沼泽中,却把纯白色的犬托起。干燥柔软的白毛未沾染丝毫脏污。林中小径、推车、森林、太阳……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漆黑色的污泥如海般死?寂。
“母亲说?,你是用来嘲讽那个男人的礼物,嘲讽他只不过是一条走狗……可母亲自己就像是那个男人所驯养的狗一样……我是不是很过分?竟然用狗来形容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