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秋拿了钱不会不办事,毕竟他是一名干部,干部不会不注意影响。虽然北京人卖茶叶蛋的人都说认识中南海的人,但谁都知道,他们也就只是侃侃,真要他们去办个事,可能连门都找不到。
人一焦虑,睡眠就少。
一连几日,天还没亮,我就早早醒来,醒来又无可事事,烦躁得像困在笼子里的狮子,沿着屋子来来回回打转。
历玫倒是一天到晚乐呵呵的,每天来我房间问问,得到“无事”的信息后,即可就堆满笑容,问我她能不能出去溜溜?
每当这时,我都会挥挥手让她独自出去。她一出去就是一天,傍晚回来必定来我房间汇报一天的出处,说去了故宫,又说去了八达岭。有一次据说还去了十三陵水库,啧啧称奇说工程浩大,鬼斧神工的。
驻京办主任一天到晚忙得像个陀螺,开着一台破旧的面包车,带着驻京办的人,四处灭火。
衡岳市来京上访的人不少,大多是些鸡皮蒜毛的事。无非是不满意当地政府,想来告个御状。他们来京,一般都不会得到解决,最好的结果是批转回当地处理。有相当一部分的人连东南西北都还没分清楚,就被驻京办这帮子人软硬兼施弄回去原籍了。如此以来,驻京办主任就是衡岳市在北京的灭火队长,焉能清闲?
当然,全国各地都一样,几乎每个地区在北京都有一个灭火队长。
驻京办主任来过我房间,满怀歉意地说了这些情况,大抵是要我理解,他没空陪我。我微笑着让他自己去忙,不要管我。
驻京办主任行政级别不低,与历练差不多,是市政府副秘书长一类的人物。而且能担任驻京办主任的,除了行政级别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北京还得有一定的人脉。否则认识不了几个大员,就只有处处挨骂的份。
历玫每天出去游山玩水,乐之不疲。驻京办主任四处灭火,脚不沾地。薛冰如同突然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剩下我一个人,天天呆在房间里,无为而治。
朱花语一帮子人去了沿海地区请人回家过年的事也没消息,我像突然被封闭起来了一样,外界与我,几乎没有了任何联络。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欧阳秋突然打电话约我,说有个地方值得去看看,问我有不有兴趣。
我随口问了一句说:“领导,什么地方?”
欧阳秋吐出四个字:“天上人间。”
我心里一顿,随即喜上眉梢。
但凡去过北京的官员都知道,天上人间是个什么地方。到哪个地方去,就是烧钱。
欧阳秋叫我去,绝对不会平白无故。他也知道那是烧钱的地方,尽管我们地方干部手里有不少的开支权,但每笔钱的去处,还是得叫出个名字来。作为一名京官,他不会拿我们地方干部当冤大头,毕竟人家是有素质的干部。
如此这般想象,欧阳秋叫我去,唯一的解释就是事情有了眉目。没有眉目的事,他应该不会狮子大开口让我陪他去烧钱。
我兴高采烈地答应,约好了时间地点,接下来就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养精蓄锐,等着时间一到就出发。
傍晚时分,历玫如期归来。她像一只笨拙的燕子一样,扑棱棱地飞进我的房间,夸张地嚷道:“陈主任,你猜我今天去了哪里?”
我赶紧坐起来,微笑着问:“去了哪里?那么高兴,捡到钱了?”
历玫抿嘴一笑道:“还真跟捡钱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