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悬殊,她还是不习惯叫他的名字,总怕哪里冲撞了这位勋贵。
沈宗良端了个红木托盘站在那儿,挡去了大半的光。
他皱了下眉,满腹责怪的语气,“诓着我蒸了这么多螃蟹,你倒先走掉了。”
且惠侧过身体,先让他进来,她想要伸手去接,沈宗良没让。
他走了几步放在桌上,“你看起来很怕烫,别再摔了盘子。”
且惠咂摸了下,一定是刚才吹手被他给看见了。
她轻声:“我以为你会留你侄女下来,无论如何不至于浪费的。”
说得在情在理,沈宗良被噎了一下。
从棠因进门,他就没想过要留她晚饭,况且她还带了个尾巴。
在全是男人的名利场上,沈宗良的交际功夫可谓点水不漏,推杯换盏之间丝毫不落下风。
但对着家里的小辈,却很少有什么话要说,他们岁数相差太大,大部分时候相顾无言。
沈家的教养太过严格,长幼秩序一点错不得,沈棠因也怕他,未必会喜欢和他吃饭。
不比钟且惠,面上的动作虽谨小,怕却是不怎么怕的。
就在今天,他们多说了几句话后,连那份拘束也冲淡了。
他正儿八经地逗她,“说了给你蒸的,怎么好拿去让棠因吃?显得我小气,这点客也请不起似的。”
且惠低着头笑:“大名鼎鼎的沈总怎么会小气?”
都不等且惠动手,沈宗良拉开一把椅子坐,自在地仿佛在自家客厅。
他靠在椅背上,手腕点着黑胡桃木餐桌,抓住她的漏洞问:“大名鼎鼎?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
且惠站在他对面,手指攥在餐椅的把手处,像个正在听训话的晚辈。
两个人的状态一紧一松,是谁占上风已不言而喻。
她笑了下,突如其来的好胜心作祟,“听过啊,沈总豪掷千金,谁不知道啊?”
沈宗良从没想过,豪掷千金这个成语,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感到不可思议地笑:“瞎讲,哪儿来的这种话?”
且惠坐下来,翻过两个天青葵口杯,黄酒倒上八分满,无声推了杯给沈宗良。
她说:“道听途说吧。不过,沈总对每个女人,都这么大方吗?”
沈宗良仍旧是那副闲散姿态。
他嘴角噙着薄笑,四两拨千斤地回答:“大不大方的,要看你怎么定义。”
呵,人精。钟且惠在心里给他贴上了标签。
他有过多少女人她不了解,但就谈话艺术这一块而言,沈宗良绝对是个中翘楚。
沈宗良低头,望了一眼杯中金黄色泽的酒,配着釉色莹润的杯壁,一道青黄相间的错落之感。
这样薄如蝉翼的汝窑杯已不多见了。他转了转杯身,“这是家里留给你的?”
照理说,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市面上,也不大可能落到小姑娘手中。
且惠摇头:“我上大学那天,陈爷爷让秘书送来一套茶具,说添添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