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也没几步路,就在半路遇上了姬溯。
姬未湫行了一礼:“见过皇兄。”
姬溯目光在他披风领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道:“免礼。”
说罢,他率先一步向云池宫走去,与姬未湫擦肩而过,姬未湫抬起头时,面前已经只剩下侍奉姬溯左右的宫人的身影了。姬未湫不以为意,又往回走了两步,忽地转身快步往姬溯的方向追过去了。姬溯听见脚步声,止步回首望来,他微微皱眉,直到姬未湫近到他身边,他方开口,语气中不掩冷淡:“何事?”
“皇兄!”姬未湫唤了一声后便是一怔,他刚刚突然想到有事要告诉姬溯,这么一想人就跑过来了,可到了姬溯面前他突然就给忘了——查抄王氏的事情也交过差了,他还有什么事儿来着?
似是看出了姬未湫的踌躇,姬溯道:“跟着。”
姬未湫应了声,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跟着姬溯回了云池宫。一进云池宫,便有宫人上前来为他们解披风,哪想到姬溯却道:“退下。”
正打算上前为姬未湫解披风的宫人顿时躬身退下了,姬未湫一愣,伸手就打算自己脱了,又听姬溯斥道:“穿着!”
姬未湫手快,系带都被他扯松了,姬溯一斥,他的手便僵在了原地,捏着披风的领子不知道做什么好,姬溯见状便走到了姬未湫身前,抬手将他的披风系上了。
姬溯垂眸看着姬未湫,道:“何事,说。”
姬未湫不自觉地仰头看着姬溯,他犹豫了一瞬,说了实话:“……忘了。”
姬溯唇角微微勾了勾,但姬未湫很确定,这是被他给气笑了。他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姬溯却已经转身绕过了屏风入了池中。
等姬溯一从他眼前消失,姬未湫就想起来是什么事儿了。他也没敢跟着过去,隔着屏风与姬溯道:“今日去查抄王家的时候,邹大人要给臣弟行贿。”不是给他送点钱也不是帮他贪污点钱,而是给他行贿——邹赋流的意思算不上隐晦,他说日后那些田产地契还是会走户部的流程,但他们这里是一手,要他们先送到户部,户部才能得到一个确切的数字,今天他但凡收了邹赋流那一匣子,那么就会被认做他默许其他官员在此间抽些好处。
但姬未湫觉得姬溯应该不会在意,但得报备,免得姬溯怀疑是他干的。
邹赋流那么做,说明他们拿的不会是一个可以不追究的数字,会比送给他的少,但绝不会少太多。
果然,姬溯根本没有答话的意思,姬未湫干巴巴地说:“臣弟让他收回去了,说还是走一走流程比较好,免得账目不好看。”
姬溯那边还是没动静,姬未湫心想这也算是过了明路,姬溯心里有数就行,他正打算告退,忽地听姬溯道:“进来。”
姬未湫一顿,终究是进去了。
他绕过了屏风后就此止步。
姬溯闲倚云池,眉间一片清淡如水,他下颚微微扬起,示意姬未湫坐到一旁去。
姬未湫坐下了,便听姬溯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哎?”姬未湫有些惊讶地看了过去,姬溯接着道:“水至清则无鱼,此乃其一,然而若是一味放纵,只会叫池中鱼都死尽了,只剩泥沼蛆虫。”
姬溯看着姬未湫,见年轻人的眼睛微微睁大,仔细又认真地听着他的话,心中难免有些愉悦:“邹赋流日后服侍你左右,自要试探你的秉性,免得日后犯忌。”也就是这小孩儿成天个嘴上不着调,才叫邹赋流以为他好糊弄。
姬未湫点了点头:“这样啊……那臣弟接下来查不查他?”
姬溯本想说‘随你’,可转而一想,这小孩儿连一个瑞王府都管不好,更何况是邹赋流那种老狐狸?他耐心地道:“你是如何想的?”
姬未湫道:“……我私下里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聪明的应该不会再伸手了吧?”
他想了想,接着道:“或者明面上管一管,训斥一下?以示公私分明?”
“实在不行,我提醒一下邹三,让他管管他老爹?”
姬未湫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告诉邹三让他转告邹赋流,又不伤情面,又能显示出‘咱两是一派的’,他正等着姬溯夸他聪明,忽地只见姬溯伸出手来,姬未湫本能伸出手去,搭在了他的手上。
干嘛,给他把脉?心跳测谎?
姬溯握着姬未湫略显冰凉的手腕,语气清淡:“冷不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