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的话刚说到一半,将寝殿与正殿隔开的帷幔就被人推开了。
主仆二人齐刷刷望过去,明月那一张一合的鲜红小嘴儿瞬间就紧闭起来,默不作声。
春桃更是慌慌张张的行礼问安,随后识趣儿的退了出去。
明月起身,走到男人身边:“陛下何时来了?怎么也没人同传一声?”
宁绍行推了推要往自己身上贴的明月:“朕若是不来,还不知你怎么抱怨朕呢。”
明月脸上挂着一丝略显尴尬的笑意,红唇白齿一张一合为自己小声辩解:“臣妾哪儿敢抱怨陛下呀。”
“只是叙说事实而已,陛下还未回答臣妾,陛下何时来的?”
这人仗着自己的恩宠,愈发骄纵了,后宫嫔妃哪个不是对自己唯命是从,别说抱怨的话语,就连反问自己都是断断不敢的。
但谁让,宁绍行偏就喜欢明月这般性子。对着自己像一头幼虎展露獠牙,对着旁人又淡漠疏离,让人觉着实在是可爱至极。
宁绍行顺势揉了揉身侧明月柔软的发髻,将梳的严丝合缝的发髻揉乱这才善罢甘休:“从你说起这片胎记时起。”
明月“哦”了一声,又往宁绍行身边凑了凑:“陛下就在外面一直等着?怎么不进来呢……”
宁绍行眼角微微弯起,脸上挂着宠溺的笑意,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将人一把拉进怀中,落坐在榻边。
为何不进去。因为他听明月诉说往事时,发觉明月所说那人好似正是自己……
他幼时随着先皇微服私访过,那是在一处偏远村落里待过一阵子,可具体是哪个村落,因着儿时记忆略有模糊,现在已经全然忘记了。
唯独忘不掉的是他在那村落内遇到了一个脖颈处长着一朵桃花胎记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边哭,一边走。眼泪顺着又小又圆润的脸上儿上一滴一滴滑落,却哭的无声。
幼时的宁绍行很快被这女孩儿吸引,他挣脱开一直伺候着自己的太监们,溜到女孩儿身边,一遍又一遍询问女孩为何哭泣。
可当女孩止住哭泣,将事情缘由告诉他后,他却盯着女孩的那块胎记陷入沉思。
若是真如女孩所说那般,那还真是神奇了,他倒要看看这胎记会不会给女孩带来厄运。
于是在这之后,宁绍行只要得了空,就去寻女孩,将女孩带到荒郊野外,又因着性子调皮顽劣,时常将女孩一个人丢在郊外,自己则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女孩。
若是这胎记会给女孩带来厄运,那女孩一定会在郊外遇到危险,但是不怕,自己会在女孩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冲出来。
秉承着这种思想,幼时的宁绍行曾为了验证胎记是否会带来厄运,尝尝肆意捉弄女孩,但又因自己是唯一一个愿意同女孩玩耍的人,女孩即使被自己捉弄的整日以泪洗面,也未曾说过不同自己玩的话语。
再后来,他又将女孩一个人丢在荒野,自己躲在暗处,却被随行的太监瞧见了,同太监们拉扯期间,一个没留神,女孩就不见了踪迹。
宁绍行在荒野里找了许久,直到父皇要重返京城,这女孩儿的事儿就随着回京一同被淡忘了。
只是回了京后,幼时的他还是时不时能梦到那张挂满眼泪的小脸。
宁绍行常常因这梦而惊醒,惊醒后又常常遗憾为何自己要如此捉弄那人,又担忧那人现在如何,是生是死……
时日久了他又不知如何劝说父皇身边的大太监,求他得空出宫为自己寻找女孩下落。太监口上答应,可每每都告诉他寻求无果。
宁绍行在心底里默认女孩已经遭遇不幸,但又有一丝侥幸心理,万一还活着呢……
所以自他登基后,也微服私访了几个月,搜刮了大大小小的村落,就为了找到那人,向她说声迟来的对不起。
几个月的微服私访无果后,他正要返回京城,却在最后一站的村落中遇到了被追杀的明月。他处于好心救下了明月,却阴差阳错看到了明月脖颈上的胎记。
于是,抱着宁可错杀一百的想法,同意了明月的请求。
虽无法将明月的脸蛋儿与记忆中小女孩的脸蛋儿重叠,二人性格也大相径庭,但相处的久了,宁绍行常常有一种这人就是当年那个女孩的错觉。
一直想找机会问问这块胎记的来由,却总是没寻着空,今日听明月同婢女将起时,所有的一切都重叠在了一起。
宁绍行紧紧扣着怀中人,这一次他不会在同儿时一般,欺负她了。
他要好好护着她,护她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