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方才跑得急,他脸上红扑扑的,喘气在四周环视一圈,问道,“她人呢?”
“这……”衙役们皆忙着搬粮,哪里顾得上哪些,“属下不知。”
“没用的东西!”高生心口起伏得更快了,“我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将她在府衙留了这些时日,居然在验货的时候把人弄丢了。”
他甩了甩袖子,抬步走到里头解开一个袋子,心中仍是有些不安,“点了吗?够不够?”
身后的衙役连忙跟上前,“尚在清点。”
宋玉昭和陈绍匿在房顶,将仓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有衙役为高生搬来椅子放在仓门内侧,可他这会儿哪里坐得住,一会儿负着手踱来踱去,一会儿又亲自去清点仓中越摞越高的粮袋。
楚英回来的时候,粮仓已经被填满了一个角。
“那人和高生一起在城门外和另一拨人会面,趁他不备悄悄溜走,属下跟了她一会儿,可那人戒备心极强,故意兜了几个圈子,最后在一个拐角处没了踪影。”
宋玉昭眉头一拧。
连楚英都没跟住,警惕心又如此强,胆大心细,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边关还有这样的女子?
只可惜行的是动辄杀头灭族的不轨之事,否则她倒还真想见识见识。
“那波人装扮如何?”
“穿的是衙役的衣服,做事仔细,对高生也十分恭敬,应当是府衙的人。”
“那人和他们有接触吗?”
楚英摇头,“没有。”
怪不得前两天听见城守军抱怨。
她那时便有些奇怪,虽说抓逃犯本是府衙的事,但调动城守军一同搜查也是常有的事,他们本不该有怨言,可现在想起来,多半是城守军早已得知了粮草的事,又对府衙在沈家的疏漏上多有不满。
衙役们在仓中进进出出,漆黑的夜空渐渐变成暗青色的时候,一个府衙顶着满头汗珠上前,战战兢兢对高生道,“大人,搬完了。”
粮仓并未被填满,但里头高高堆起的粮食如一座小丘,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不再因为空旷而有回声。
高生点点头,脸上的愠色散去大半。
他抿着唇,神色有些复杂,回头静静望了片刻,开口道,“先紧着梁州那边用吧,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天色将明,高生抬步往仓外走,却在一只脚跨出大门时又猛地回头,目光直直望向仓顶的窟窿。
上头空荡荡的,梁柱的断裂处横在高处,如一根刺穿黎明的獠牙。
他对身边随行的衙役道,“粮仓也该修了,明日找工匠来吧。”
“是。”
高生向来衣不染尘,今夜忙了一宿,长衫下摆沾了不少灰土,他下意识弯腰想将身上拍干净,却忽然顿住。
今夜分明穿的是长衫,可他却分明看见自己身上一袭官服,弯腰间官帽似要掉下来。
他直起身抖抖袖子,腰杆挺得笔直。
罢了,也该换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