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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直至九年后,直至宋堇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他仍清晰地记得那天的雨,那天她回头的那一幕。

但现在,宋堇平静得有些令人恐惧,他静静地向叶姝攸的床榻边走去,又轻扫了一眼她身侧的女童,看不清那女童的面容,宋堇就收回了目光,只是抿着唇,但却止不住唇边的颤抖。

”咳咳咳。。。。。。“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开始了,叶姝攸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可能因连连的咳嗽使她紧皱了柳叶眉,宋堇看到她的嘴角缓缓第涌出一丝殷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她连忙挣扎着,不知从哪拿出沾着早已干涸的带血的帕子,熟练地往唇边擦去。

”阿娘,韵儿去拿药,你等我一下下。“女童稚嫩的童音带着一点哭音,说完,就轻轻下了床,往门口冲去。

叶姝攸疲惫地只能微睁双眼,喉咙的痛楚令她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万般辛酸无奈地望着叶韵离开的背影。

没用的,韵儿。阿娘,阿娘怕是快要不行了。叶姝攸在心中自嘲道。

那些药,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叶韵看的,让她相信只要喝药就可以好起来的谎言。可是她早已病入膏肓,无论多贵重的药,都救不了她,撑死不过吊着一条命罢了。

宋堇触摸不到任何物品、任何人。但是他仍不自觉地将手十分轻柔地放在叶姝攸微微白鬓的发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仿佛这样就可以令他心中的那份愧疚少一点,再少一点。

是他,负了她。

十八、十九岁时的李堇,确实一心一意只想娶叶姝攸为妻,唯一的妻。

但是十九岁的那一年,李堇进京赶考后,再会试之初,被会试的主考官——左都御史姜章明所认出身份,后被秘密带回皇宫内。

圣上发话,治不好恭亲王,整个太医院都需要陪葬!天子之言,天子之怒,金口玉言,是伏尸百万。

于是在整个太医院内皆是为了治疗宋堇而日夜兼程,终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问题所在,再对症下药,才使其恢复。

从此之后,他便不再是那个满心只有叶姝攸的翩翩少年郎的李堇,而是带上了温和面具的虚假恭亲王的宋堇。

若是宋堇没有恢复记忆,他想他一定会履行承诺回来努力贩卖书画来买她的卖身契,毕竟在宋国,即便是官妓,只要在被送往的青楼内待满七年且有足够的银子便可自行赎身。

而叶姝攸在八岁那一年入的醉锦阁,七年后,她正巧十五的芳龄。绝大多数青楼女子虽然可以在其中待满七年,亦或者不是官妓,待满六年,但是她们几乎都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来买自己的卖身契,因此她们大多都会在接客几年或者十几年后攒够了银子再离去。

但叶姝攸是位极尽聪慧的女子,不过八岁的她十分清晰地认识金钱的重要性。

在她还不曾接客时,白日里她就尽心尽力学好琴棋书画与诗词歌赋,一有时间就出醉锦阁,朝着服饰衣帽肆向手艺极好的绣娘学习相关技巧,夜里则对着烛火,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刺绣。

大约三四年后,她的苏绣与两面绣已经绣的十分了不得,引得封阳郡曾有段时期,风靡起了绣作。

当然,人们只知有位手艺极巧的小娘子出售绣品,却不知此人正是醉锦阁内的人。而她出售的绣品的价格也是俞开愈高,从刚开始的小帕子,到后来大户人家出嫁女儿的嫁衣。

一直到叶姝攸十五岁时,在她接了几单客后,已经差不多攒够了赎身的银子。

醉锦阁是不允许走出身体清白的女子!

大抵是因为离开醉锦阁后也不知该去何方,毕竟家早已在年幼时涉嫌贪污一案被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叶姝攸便始终没为自己赎身,于她而言,醉锦阁就是她的第二个家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有两种脚步声传来,脚步不一,还夹杂着童音。

“春姨,这里,这里。”

宋堇看着一位身着半旧不新青白衣裙的女子走来,发间仅戴着一支银簪,端着一碗棕色正冒着热气的药来,右手则牵着叶韵。

那女子将药放在床榻旁早已破损的木柜上,熟练地将叶姝攸轻轻地扶起,拉着叶姝攸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颈边,才端起药,吹凉了才一口一口地喂进叶姝攸的口中。

宋堇瞧了几眼这位女子的面容,在脑海中过了几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她。

春溪,身为叶姝攸的贴身侍女之一,与叶姝攸情同姐妹,也是那天雨季里与叶姝攸一起躲雨的那位女子,曾经他与叶姝攸在醉锦阁内吃茶、笑谈趣事、再述情衷之时点点滴滴过程的见证者,可以说在那段时间里,春溪铸就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是春溪帮忙递送有关情谊的书信,是春溪帮叶姝攸打探关于宋堇的点滴事情。

他望着春溪眼眶微微泛红,动作无一不是轻柔。

两女子、一女童,三人皆沉默不已,无人开口,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了。

碗里药见了底,叶韵眼疾手快地接过春溪手中的碗,神色紧张地盯着仍泛白叶姝攸的脸。

阿娘已经喝了好久的药了,是不是很快就会好起来?是的,一定是的!叶韵边想边暗自点头。

叶姝攸缓缓地躺下,春溪将薄被往上拉了拉,见叶姝攸闭上了眼,才稍稍放下心,再一脸温柔地拉着叶韵出了房门,令叶姝攸更静心地休息。

跟着一起出来的宋堇也有些茫然,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也跟着出来了,或许是抱着让她一人休息得更好的想法,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的。。。。。。

叶姝攸的卧房实在不起眼,绝大多数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甚至房门前的地面上灰都铺上几层了,隐约可见的只有尺寸较小的的孩子的脚印亦或是始终是一个女子的脚印。

春溪牵着叶韵,几乎是贴着木墙快速地走,直至到了一个并无任何装饰的桐色木门前停下,再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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