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铭从议事厅出来的时候,看到霍惟站在院子里的一棵大银杏树下。秋已过半,此时小扇形的银杏叶子开始变黄。
虽然还没到满地铺着厚厚“黄金地毯”的时候,但是看着一片片叶子同时呈现出黄绿两种颜色,而且过渡的十分自然,不尤让人想起那句,“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恰是应了此时的景致。
霍铭还以为好兄弟站在银杏树下是在赏景,亦或是忧虑此时议事厅内正在关于民老叔公那一脉新掌事人的定夺。
岂料走到跟前时,却发现他在剥银杏树上掉下来的果实。银杏树这种树木,不但极赋观赏性,而且其果实内部的种子,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白果,还具有多种药用价值和健康益处,可以润肺定喘也可帮助增强记忆功能。只是在剥果子时,外皮的果肉会在手上留下黄黄的汁水,闻起来也有臭臭的异味。
霍铭揉了揉鼻子,就是他这种糙汉闻着都难受,霍惟那个言谈举止很是儒雅的药痴,此刻却不计形象剥的不亦乐乎。
“咳咳”,霍铭提醒了一下还沉浸在满手黄黄汁水中的好友。
霍惟转过身来,只见他鼻子上不知何时也蹭上了一些汁水,银杏果肉极容易过敏,此刻他鼻尖就是红红的。
他却浑不在意自己的鼻子红没红,只垮着肩膀,有些遗憾的与霍铭说,“阿铭,你看,今年的白果颜色太深而且轻飘飘的,估计早就糟了虫害”
说罢就将挂着黄澄澄汁水的手摊开并往霍铭鼻子下面凑,霍铭下意识的捂着鼻子往后躲,看着那布满了斑点的白果,还有袖子上已经沾了不少汁水的好友,霍铭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研究这些”。
霍惟慢悠悠的将白果又扔到大银杏树下,让它落叶归根,十分随性的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他平日上山采药时,也不在意这些。
霍惟抬头看向好友,“阿铭,我知你担心我,但是那人虽然给了我生命,我们却是家主抚养大的,我相信家主的安排”
“家主若让我接了那位置,我便认认真真去做,若有不会的我就从头学起”
“若家主觉得与他有关的人留在这里都尴尬,我便去做那游方郎中,正好大裕朝的山河我有好多都未看过”。
见好友言语非常的豁达,霍铭稍稍放了心。他们这些人都是家主从各处捡来的,有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有的即使知道也再不想和丢弃自己的父母有关联。
所以家主让他们都姓霍,家主也不是随便起的。家主说,前朝有两位姓霍的大将军,在抵御外寇的战争中英勇顽强,为守护一方百姓立了大功,直至现在也被百姓广为歌颂。
家主希望他们在这边境的雄州城,最有自信的活下去,也希望他们都能成长为像那两位大将军一样正直勇敢的人。
他们中间的多数人,都与自己有着一样的身世,但是霍惟却不一样。
这件事情也是霍铭十四岁的时候才知道的,那时候他们已经逐渐走上了各自所选的道路。他去镖局学武艺,与他关系最好的霍惟选择了学医。
十四岁之后每个月的月末,他发现霍惟都会悄悄的消失几天,月初那日又会准时回来,霍铭担心好友的安危,终于问出了口。
原来霍惟每个月末都去与民老叔公也就是南宫民,学管库的差事,这件事很隐秘,知道的人甚少。
为何会有这种私下的安排?那要从南宫民的一段“风流往事”说起。
南宫民在自己五十多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勿束女子,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有人猜测她是糟了迫害,逃难到雄州的勿束贵族之女;也有人猜测她只是边境上的牧羊女,被南宫民看上,强掠了来。
总之那名女子被南宫民动用一切力量藏了起来,藏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人见。直到一年多之后,那名勿束女子悄悄的消失了,一如她神秘的身份,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这件事情并不是南宫家的秘密,南宫民从年轻时就有风流的名号在,“金屋藏娇”这种戏码,众人也就是热议了一段时间,就没再理它了。
只有显少的几个人知道,那名女子留下了一个孩子,就是霍惟。
霍惟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南宫民也绝口不提此事,在他出生的时候,南宫民已经有好几个儿子长大成人。
于是南宫民求到了南宫岳跟前,那也是他第一次跟南宫岳开口相求,他希望可以将霍惟养在那群被救助的孤儿里面,以防止,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在背后对霍惟下手。
当然南宫民为了这个请求,也有自己的退让。那时族内有几脉的掌事想在族内搞内乱,逼着南宫岳让出家主之位。南宫岳一面要应对外面逐步扩展的生意,一面要对付内忧,身心十分疲惫。
那些想“篡位”的一脉掌事们当然不能把自己直白白的心思表达出来,所以将南宫民这个之前也很有希望继承家主之位的人推了出来,希望他和南宫岳打擂台。
南宫民比南宫岳年长,在家族中也有自己的根基和支持的人。南宫民和那名神秘女子之间有着怎样的爱恨情仇我们无法探寻,但是他为了霍惟这个儿子,主动找到了南宫岳,愿意交出手中所有的权柄,只求南宫岳能护着霍惟平平安安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