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洵一直侧着脸没有看她,不久之后,他听到谢翾不再吵闹,安静下来——这种安静发生在她身上无比奇特。
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视线移了回来,在看到谢翾指尖沾上的一点殷红血迹之后,他罕见地慌了神,他并不想让谢翾知道他方才为了救她还被她咬伤了。
“脏。”他胡乱找了个借口,从袖间扯出一块白帕,在谢翾手指上抹了好几下。
谢翾从未想过这血是他的,她只是在动脑筋思考自己成了鬼也会流血吗?这伤是不是方才在孽镜台受的?这边凤洵靠过来,嘴里还说着“脏”,她的眼神很快就暗了下去。
是的没错,他也只是虚伪的、冠冕堂皇的“好人”。
谢翾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指擦干净了,凤洵有些紧张,正如秦广王对他的评价一样,他只是一位很年轻的小神仙,在某些事情上,他未经世事的年轻男子无异。
他拿着沾血的白帕,看了谢翾一眼,替她将外袍拉了上来。
“衣服上也有我的血,你一起丢了。”谢翾的脾气来得莫名,她现在觉得凤洵给她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难受。
“不——”凤洵只匆忙吐出了这么一个字,他本想说“这不是她的血”,但又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不,不什么?他不让自己丢衣服吗?他凭什么这么管着她?
谢翾最擅长与他对着干,她也知道凤洵不想看自己把衣服脱了——她还不知什么是伦理纲常,也不知何为男女之防,她只知道她要做凤洵不让她做的事。
于是她又扯了一下碍事的衣服,这一回,她的外袍已完全褪了下来,落在身侧,她的动作更像是某些虫类在蜕皮——对于行走在荒原的野兽来说,这些衣物才是累赘。
她确实……不以人类的思维来行事。
凤洵被她的动作惊得一愣,又怕她继续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从血海里捞了这么一位什么也不知道的小恶鬼来折磨自己。
两人如此近的相处距离,让他紧张得连每一位神明生来就会的万般法术都忘了。他也不会粗暴地对待她,手足无措之下,他只能展开双臂,伸出手去,宽大的黑底暗金外袍展开,严严实实把谢翾裹在了怀里。
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她愣在原地。
纤密的长睫轻颤,原本愤怒狂躁的情绪瞬间被压了下来,她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仿佛被施展了什么定身法术,竟然没有再动。
她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声,还有响在自己耳侧紧张的呼吸声。
第六刀
凤洵将谢翾抱住之后,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无措之下做出了这样事……这可如何是好。
而且他意外地发现被他圈在怀里的谢翾竟然不动了。
这对于谢翾来说确实是一个全新的体验,之前在她意识混乱的时候凤洵抱住她,防止她在意识的深渊里下坠,这对于她来说是禁锢,但现在他圈着她,是切切实实的拥抱。
这个拥抱比任何法术都好用。
凤洵没再动,谢翾也安静了下来,两人就如此僵持了许久。
直到凤洵的气息平复,从紧张害羞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抱着一位姑娘如此久。
“抱歉。”他很快松开了谢翾。
谢翾一脱离他的怀抱,眼神就变得冰冷,她将自己方才的紧张僵硬归咎于凤洵的法术,一定是他给自己施展了什么神仙术法,她才会一动不动。
“凤洵,你这是什么法术?”谢翾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已经忘了方才的争吵,直接问道。
凤洵正替她穿着衣裳,他听到她的疑问,指尖顿了一下——她竟然觉得这是法术,这样也……有些可爱。
他是个好人,平常也不说谎,现在起了些逗她的心思。
他坚定点头,问:“是,你要学吗?”
谢翾思忖着,她若能在凤洵这里学个一招半式,到时回人间也多了些复仇的手段。
于是她傻傻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