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
出自张载《横渠语录》: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第78章执念太过
六年的荏苒岁月,其实已经长到足够让记忆中的很多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
苏梦枕有时也想不明白,她来了明明尚且不足六个月,为什么却能让他甘心情愿等了足足六年。
他思来想去,百般思索,仍寻不到答案,也找不到缘由。
后来于某一夜里再度梦见她对着他笑得粲然,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他才恍然明悟,这世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求得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
感情之事,更是不可能找到解答。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他虽是个沉疴缠身的久病之人,但他生来自骨子里就是个骄傲的人,这一点不论他健康与否,伤病与否,都仍是不会变。
他从前其实也曾思索过,他觉得他将来喜欢的人,必定是要长得漂亮,要聪明能干,还要心地善良。
但直到遇到那个姑娘以后,他好像再也不曾想起过这些外在的标准。
她其实长得足够漂亮,心地也柔软又善良,但她的善良说实话其实有些双标,偶尔也看心情行事,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那种软弱的善良,该下狠手的时候更是尤其果断利落。
她也有颗聪明脑袋,但实在懒得厉害,除了打架和吃饭,其它时间大多都喜欢无所事事的瘫着,所以也根本算不上是精明能干。
但他不知为何,只觉得,就是她了。
最开始以为她死了的那几天,可以说是他过去半生中所经历过的最为漫长的日子,心里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殆尽,一眼看去空空荡荡的。
那种迷惘又苦痛的感觉,死死缠绕住了他,他挣扎不得,也解脱不得。
后来在风雨楼中等待她回来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了,长到他偶尔也会忍不住开始怀疑,她仍然还活着这件事,是不是他潜意识里编织伪造出来欺骗自己的一场幻梦。
于是那张报平安的信笺,便就此成了他这六年等待中唯一的一点安慰手段,他总是妥帖放置随身携带着,在每次他心中又有所怀疑的时候,便取出来一字一字的细细看,然后再细细回想京郊十里亭的那一夜,将每一幕都一帧一帧的剥开,试图用各种细节强迫自己去相信,她不会死,她没有死。
但越是回想,他就越是心惊,在那般危急的险境之下,不论武功有多高强,恐怕再如何都难以生还。
他如坠冰窟。
看着信笺的时候只愿相信她没死,但回想起来的细节,得出的结论却是活不成。
他的心里像是住着两个小人在来回拉扯,时而对立,又时而统一。
他越是回想就越是自我怀疑,自找矛盾。
于是渐渐的,他开始刻意让自己去忘记那夜的场景,同时也刻意让自己去相信她仍活着,只是回家了而已。
直到如今她确确实实真的回来了,不是黄粱一梦,也不是醉酒后的幻觉。
看到她的时候,他被抽空的心好像在瞬间就充盈了起来,被填得满满当当的,有种莫名诡异的满足之感。
但与此同时,在她回来之后的这些天里,他却又蓦然清晰记忆起了京郊那一夜的场景,只要一看不到她的时候,那副场景就会在他脑海里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于是他充盈的心又像是被戳破了一个窟窿,满足感开始止不住的往外溢,不安感又继而止不住的往里填。
他心慌又心乱,夜夜不得安眠,唯一让他得已安心的方法就是看着她,只能看着她,用眼睛一遍遍的细细描绘她的眉眼,确认她还在,确认她回来了。
他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好,却不能自控。
有如涸辙之鱼,只要看着她,便是涸鱼得了水,绝处逢了生。
如今能与她两情相悦,已是他不敢相信的一场意外之喜,于是他便越发小心谨慎,尽力遮掩,生怕惊扰了她,吓到了她。
但如同纸里始终包不住火,她终究还是有发现的这一天。
她半夜醒来,揉着眼睛问,“苏小刀?”
苏梦枕不由得身形一顿。
花晚晚方才醒过来,实际上她当下还有点迷糊,但苏小刀早就已经被她划分在了自己人的圈子里,就算此时此刻,半夜三更,情景诡异,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他这一个明显不自然的停顿,才让她觉出了些许古怪之处。
她最近总是觉得他有点怪怪的,明明两人都已经说开了,表明了心意,也在一起了,但他却时不时会略显得心神不定,偶尔还会看着她发怔,牵小手的时候也会忽然之间就握得很紧,平日里精神头好像总是不怎么好,像是根本没休息好似的。
她这几日也曾问过他,但并未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