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大手一挥,“成不成亲有什么要紧,天底下还有人敢不认她的身份吗。苏月是个好孩子,我的眼光果然没错,就是这种执拗的性子,和我年轻的时候很像,敢想敢干,一切以大局为重。”
国用?掖着袖子感慨,“奴婢以前常听说江南美人温婉,性情极好,没想到?也?有大娘子这样果决的女郎。”
太后笑了笑,“果决也?是历练出?来的,人总要慢慢成长。等她长成一棵大树,她就能够保护梨园子弟,保护天下苍生了。”
国用?回来后,同淮州说起太后的那些话,淮州唏嘘,“太后真是一位上好的婆婆妈,要是遇上不明事理的,齐王那事过后就记恨上大娘子了。”
国用?颔首,“有福之女,入吉庆之家。后宫安定,国家自然也?跟着强盛。”
不过陛下还是很令人叹服的,这没日没夜一通操劳,出?门赴宴的时候依旧精神奕奕,眼下连黑眼圈都?找不到?半个。
两个人搀扶太后登车赶往永丰坊,皇帝的法驾出?行,声势很浩大,道路两侧挤满了想一睹帝后风采的百姓。车辇的帘幔半卷,依稀露出?车内人的真容,法驾经过便有人议论,陛下真是相貌堂堂啊。还有皇后,定是用?珍珠喂养出?来的江南女郎,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然而本?该享受夸奖的皇帝,此时却?在?人群里?发现了裴忌。他抬了抬下巴,“他身边的女子,是他的夫人?”
苏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是呢。那天洞房里?撤扇乱糟糟的,看?不真切。今日再见,看?样貌就是位擅持家的夫人啊。”
皇帝抚着膝头话里?有话,“裴忌倒是很听你的,甘于冒那么大的风险,率领金吾卫镇守南宫。”
他的醋意被一旁的太后嗅见了,实在?很看?不上他,“早上吃了酸豆角?那味儿从你的天灵盖上冒出?来了!臣僚对你忠心耿耿,你不庆幸还捣鬼,我看?你是闲的。”
皇帝讪讪闭上了嘴,苏月要说的话全被太后说了,幸灾乐祸地冲他笑了笑,一面搂住太后的胳膊道:“阿娘,我家从姑苏带了厨子,做的一手上好的家常菜。我早上让人传话回去了,让他们多添几个拿手的,今日我与?您喝两杯。”
太后乐呵呵说好,一面在?她手上拍了拍,“明年这个时节,咱们车上总要多出?一个人来了,到?时候更热闹。”
苏月抿唇笑着,倒也?没觉得?害臊。人生走到?了这个阶段,一切应当发生的都?顺顺利利发生吧,一切都?是顶好的安排。
很快进了永丰坊,门前早就聚满了人,车还没到?,老远就听见三郎高亢的呼声:“来了来了!”
大家列队在?槛外站好,车一停稳就肃拜下去,迎接太后与?皇帝大驾。
场面上礼不可废,文章做足后,剩下的就是骨肉亲情。辜祈年夫妇再三打量皇帝,切切问:“一切都?好?”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一切都?好,请岳父岳母放心。”
辜夫人眼里?溢出?泪来,忙掖了掖道:“这就好。”一面过去招呼亲家,“太后莅临寒舍,我们好大的荣耀。快快,里?面请,这么冷的天,太后不曾冻着吧?”
太后说没有,牵住辜夫人的手道:“宫里?人口少?,找不见过年的味道,所以就跟着孩子们一道来了,但愿不曾给你们添麻烦。”
辜祈年忙道:“哪里?的话,您是请不来的贵客,今早一接了消息,内子高兴坏了,急急忙忙收拾起暖阁,把炭盆都?点上了……以往她可抠门得?很,我从外头回来冻得?筛糠,她只管叫我喝热水。”
大家都?笑,这就是平常门户的勤俭持家,虽有抱怨,但话语里?全是家常的温暖。
待进了门,辜家的妯娌们便引着太后说话去了,男人自有他们的乐子,皇帝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苏月和姐妹们挪到?花亭里?去,因早早吩咐苏云把颜在?请来,因此颜在?也?同她们在?一起。
苏月先问过梨园的境况,颜在?道:“都?好着呢。除夕的差事取消了,起先都?有些无措,今日恢复了各大府邸的邀约,人又?都?活过来了。”
苏云说可不是,“下半晌我就得?跑一圈,接下来几日怪忙的。初五宫里?的大宴也?要办,太乐令已经拟定了曲目,等阿姐回去查看?。”顿了顿又?问,“阿姐还回梨园吗?不会就此留在?掖庭了吧?”
苏月说不会,“我的头等大事还没办完,怎么能不回去。”
她的头等大事是《音声六十四部》,她就是一门心思,想编成一部能流传后世的乐谱。朝代更迭,什么都?会消亡,只有曲乐不会。千百年后的人得?了这本?乐谱,可以通过音声再现大梁当时的辉煌,这不是顶有意义的一件事吗。
她们总说梨园里?的事,弄得?苏雪很无聊,招呼苏柳和三房那个不起眼的黄毛苏情,说上后厨看?看?去,有什么好吃的能运过来。
苏云知道阿姐和颜在?有话要说,站起身跟着一同去了。花厅里?只留下苏月和颜在?,苏月担心她,探过去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问:“你还好吗?这次的事又?伤了你,我实在?于心不忍。”
颜在?却?看?得?很淡,“人要长大,总得?受些教?训。出?了这事我才知道,自己再不是姑苏来的小丫头了,我是你身边的人,我也?须谨慎处事,不给你带去灾殃。”
她永远是那个胆小但温柔的女郎,苏月叹息不已,“那你与?齐王……”
颜在?说:“都?结束了,不去想他。人活于世,哪个不走弯路,就当做了一场好梦,梦醒了,你还要同自己较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