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后宫确实空虚,但朕也不是任谁都能将就的。准你躺下?,是体谅你,让你体验一下?龙榻的感觉。先前不是你在暗示朕,说什么躺下?不躺下?吗,难道朕会错意了?”
苏月觉得很冤枉,“我何时说过想躺下??”
皇帝道:“夏夜乘凉,你在席垫上躺倒,热浪灼你的脊梁,这不是你说的吗?”
这话……她好像确实说过,但与暗示没?有任何关系。反正面对他时,她再也不会怀疑自己表达有误了,鲁国夫人府上领教过他歪曲事实的手段,现在他想故技重施,她可以?做到不动如山。
“龙榻硬邦邦的,我坐了半日,深有体会,躺下?会硌得我骨头疼,就谢过陛下?美意了。”她笑了笑,答得还是很委婉。
皇帝心道女郎家高床软枕睡惯了,嫌弃他的床榻……拿手拍了拍,明明很好,哪里硬了!
“你的睡榻很软?盛夏也铺软垫吗?”
苏月说:“女郎的床自然又香又软,早前没?有战乱的时候,阿娘用?丝绒弹成薄薄的垫褥,垫在凉席下?面,每晚睡前女使都会熏上一遍香。后来天下?大乱,就讲究不起来了,前年?冬日太冷,我们在地窖里躲避匪祸,都拿出?来裹在身上。丝绒受了潮,变得又冷又沉,后来再晒干,也没?有先前柔软了。”
这是江南富户的日常生活,有女儿的人家尽可能娇养,不是他一个儿郎有福气体会的。但这种描述,让他生出?一点渴望,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感受一下?她的快乐。
只是这个想法好猖狂,不敢细想,细想便想入非非,怕会做在脸上。
至于还愿,若说要睡她的床,恐怕她会冒出?弑君的冲动,还是不提为好。他退而求其次,决定不再刻意难为她了,上道地说:“后日你再给朕做一回鱼羊鲜吧,中晌要吃,直送进乾阳殿里来,成吗?”
这个要求实在很容易满足,苏月说成啊,“卑下?别的不行,这个最拿手,您想吃几回都可以?。”
皇帝轻轻牵了下?唇角,“这菜色,很有姑苏的味道,朕一旦觉得乏累了,就想念小?时候的安逸。”
苏月纳罕地问:“您不是很早就从军了吗,在姑苏的年?月应当?不长吧!”
皇帝瞥了她一眼,“朕又不是生下?来就从军,在姑苏长到十三岁,才跟着高祖皇帝投身军营。”
所谓的高祖皇帝,指的是他父亲,权家是武将世家,他父亲当?初曾是上一任武都侯的副将,一场大战中为救上宪,丢了性命。然而即便著有功勋,也未必能得善待,他跟着下?任武都侯南征北战时,渐渐发现大权只有握在自己手上,才不用?靠着那一丝微弱的人情立足。所以?后来有了权家军,有了大梁,有了开国皇帝。
只是以?前的辛酸,早就不想对人诉说了,偶尔提及前事也是轻轻揭过,不可深究。
皇帝思绪万千的时候,苏月又有了新的揣测,“十三岁前都在姑苏,那我是不是曾经见过您?”
皇帝那股没?来由的自信又发作了,“想必没?有,若是见过,你肯定记得朕。”
苏月忍不住想撇唇,难道他就那么特别,值得她过目难忘?
“江南出?美人,也出?才俊。”她耿直地说,手里的扇子早就撂在了一旁,“像我们升平街那一片,有两家的儿郎格外鲜焕,我阿娘还是其中一个的干娘。”
她这是什么意思?暗中嘲讽他不如那两个小?子?正经男子,谁会用?上鲜焕这个词,可见定是脂粉气十足,长得像个娘娘腔。
他不由支着脑袋撑起了身子,凉笑道:“原来娘子还有义?兄,在家时来往很多吗?离家的时候可曾专程道别?”
苏月道:“有干亲,来往自然多,战乱中两家互相扶持,扛过了艰难的年月。不过我被征集入梨园,当?晚就要离家,走得很匆忙,来不及与亲友道别。”
皇帝“哦”了声,心道还好,若是留了充足的时间?,没准还要依依惜别一番。
略顿了片刻,他又不经意地打探,“你那义?兄叫什么名字?万一日后入了仕途,朕也好关照。”
苏月不疑有他,直言道:“他家姓王,王维舟,确实打算考科举来着。我自小?就听大人说他读书好,要不是后来打仗,他大约已经中了生员了。”
皇帝缓缓点头,“维州……御前有个内侍,叫淮州。”
苏月怀疑他在影射人家,颇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笑了笑,尴尬地摇起了扇子,“……真巧。”
苏月见他有力气胡诹,料想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便再次提出?,“卑下?可以?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