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虞悦身上突然又有力气了,向虞忱走去。
兄妹二人已大半年未见,不成想再相见,两张不甚相似的脸上,却是同样的憔悴模样。
虞忱挤出一个看起来并没有很开心的微笑,摸摸她的后脑,向一贯哄她的那般,悄声道:“没事儿。”
随后,他收回手,随着其余人一起跪地向宣文帝行礼。
“虞将军,许钊就在此,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虞忱不卑不亢道:“启禀陛下,末将在刑部大牢所言,句句属实。即便是许节度使在场,末将也只字不改。”
宣文帝的目光落到卫穆显的身上:“卫指挥使,是你派的人前去审的吧?”
卫穆显眼珠子转了一圈,颤颤巍巍道:“是臣……的人。”
“砰”一声,宣文帝一掌拍到桌子上,“你给朕解释解释,递上的奏报中,为何会写虞将军认罪!?”
卫穆显显然是被眼前场景吓懵了,大脑快速思考着,半晌才有些恍然大悟,低头行礼道:“陛下,是臣管教无能,竟叫手下人存了私心搞出岔子,险些错怪了虞将军!”
虞忱不屑地冷哼一声:“搞出岔子?下令对我刑讯逼供的,不是你卫指挥使吗?”
卫穆显身子轻晃,险些跪不稳,连连磕头:“陛下,臣以为是虞将军在狡辩才出此下策的!”
“那虞将军屈打成招了吗?”
“没……没有。”
宣文帝再次拍案:“卫穆显!你欺君罔上,污蔑朝中重臣,该当何罪!?”
卫穆显额头磕在地上,欲哭无泪。
明明都是宣文帝暗中授意他做的,出了事,又要他来背黑锅,这都第几次了?虽然他的职责就在于此,但从前都没有出过事,偏偏今年一次又一次地出事。
偏生晏广济那小子命就那么好,次次都没轮上他!
不过宣文帝许诺过,若有天需要他“不得不死”,会赏他荣华富贵,给他一个新身份,与妻子远离京城,永不回京。
别无他法,他只能舍了京城多年苦心经营,含泪认下:“臣,罪该万死。”
宣文帝这才满意地向后仰了仰,紧锁的眉头也松解了些,完全忽视了在场其他人冷眼旁观他们二人戏瘾大发的表演时,眼中流露出的轻蔑。
他大手一挥:“将许钊、卫穆显打入天牢,择日问斩。许钊意图谋反,诛九族。”
虞悦就站在许钊身前,耳力极佳的她,清楚地听到许钊在临架走前,语气焦急,很小声地凑到姚含均身前,道:“姚少卿的承诺,可不能忘!”
姚含均没有说话,虞悦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云淡风轻地对她微微一笑,她状似无意地收回目光。
怪不得能这么快抓住许钊,还能让他主动认罪,原来是达成了某种约定。
宣文帝看着虞家四人,毫无愧疚之意,反倒是漫不经心道:“定国公见谅,最近总有些风言风语传进朕的耳朵里,说虞将军在幽州拥兵自重,大量囤积粮草,朕才会被奸人所惑。”
虞峥脸色瞬间就变了,垂下的眸子中一丝不快一闪而过。
“拥兵自重”是拥有军队,巩固自己,向来都是和谋反之人的名字一起出现的,宣文帝此言便是挑明了忌惮虞家,趁机要他们释兵权。
“陛下明鉴!”虞峥一揖,恭敬道,“臣万万不敢,做出此等愧对先祖之事!”
虞忱也跟着一揖:“陛下,许钊有意为难末将,克扣粮草,臣不得已才会动用私产,斥巨资购买粮草,以供备战之需,并非谣传的为谋逆囤积粮草。”
宣文帝转着手上的珠串,一脸深不可测,丝毫没有接话之意。
虞忱与虞峥对视一眼,道:“陛下,末将自请辞去将军一职,交还虎符,留在京城侍奉父母。”
虞悦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抬起头满是不解地望着二人。
“你在与朕赌气?心中怨怼朕对你的猜忌?”宣文帝不紧不慢道。
明明心里恨不得立刻答应,把虎符握在手中,还是要做人尽皆知的表面功夫,真是可笑。
虞忱从袖中取出半块虎符,双手抬高于头奉上:“父母年老多病,末将也在上月一战中身受重伤,恐难当守护边关大任,请陛下准臣留在京城,陪在父母左右尽孝。”
与聪明人交谈总是会格外轻松。
虎符还是要自己握着才放心。以后虞家所有人都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即便是虞家因记恨他想反,也无力可反,也算是一桩心事了却一半。
他停住手上转珠串的动作,爽快答应:“好,朕成全你一片孝心。不过……”
“坊间传闻,定国公府富可敌国,资产万万,谋反轻而易举。以免再有此类风言风语传出,为使朝中大臣与民间百姓心安,定国公不如主动上缴一半家产,堵住悠悠众口。定国公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