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不再装模作样,她迈开步子一步步逼近楼徽宁,目光像是要将她一片片剥开:“那幻妖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找来这些孤儿是为了炼就北邙禁术?是为了长生不死?”
不等楼徽宁回应,沈昭缓缓俯下身,逼得楼徽宁不得不向后仰起身子。
“也算她说对了一半。我可没骗你啊,我的阿宁。”
“我的确知晓北邙禁术,看见我现在的脸了吗?很陌生吧?没认出来吧?哈哈哈……这就是我用画皮之法,亲手剥下别人的脸皮制成的……而我之所以要做这一切,的确是为了长生石。”
听到这里的楼徽宁腿一软跪在地上,她抬起头惊恐地望着面前的沈昭,一股寒意自脚底向上攀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反正你死期将至,我现在便来告诉你。”
沈昭微微抬起下巴,唇边一抹鲜艳的血色格外艳丽:“想必你也听说过长生石吧?那你可知道长生石的使用之法?”
“长生石活死人肉白骨……你,你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没错,我是为了复活……我的女儿,我的莞莞……”
“你应该不知道吧?长生石早在几十年前就遭到重创早已不是当初法力无边,而那传闻中的长生仙,其实一直以来都被困在这副画中!”
沈昭抬手向上一指,最终落在大堂中央墙壁上的那副画上:“为了让长生石重新回复法力,我不得不用童男童女的血肉之躯来滋润长生石。如今的长生石,其实已经恢复原样了。”
“长生石复活之法,其一夺舍,其二献祭。夺舍之法,则是以长生石为媒介,以死者亡魂夺取活人肉身,用死者的血亲进行夺舍成功率更高;此法一旦失败被夺舍者遭反噬而亡,且长生石失去作用;献祭之法则需四人献身,以长生石为媒介布阵,阵法一旦开始无法中断,用受献祭人血亲的血肉滋养长生石,献祭成功率更高。”
“如若长生石遭反噬失去作用,则需用活人的血肉对其进行滋养,长生石吸收活人精血,满二十年即可恢复作用。”
沈昭不动声色地靠近楼徽宁,肩膀猛地一抖,手心紧握的匕首悄然刺入楼徽宁的胸膛。
“所以啊,知道为什么我要收你做义女了么?昌宁殿下。”
“呃——呃!”
楼徽宁一把推开沈昭,抬手捂住腹部伤口。她痛苦地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在她的印象中,沈昭一直都是温婉贤淑心地良善的,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面前这个杀人如麻的女疯子就是懦弱的沈昭。
沈昭用淬毒的匕首抬起楼徽宁的下巴,声音轻柔:“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轻轻地笑着,一双湿润的眼睛中含着恶毒:“其实我本就姓沈,名为招娣。我从小就不受人待见,我的父亲,因为怪我母亲生不出儿子将她拿去抵债。饥荒那年,他嫌弃我的两个妹妹年纪小干不了活吃的太多,把她们杀来吃了!我现在都还记得,他满嘴的血,像一只饿狼,笑着问我:‘招娣,你怎么躲着爹爹……’”
“我九死一生跑到城中,却被父亲叫人抓去了勾栏院!他们要我接客,可我那年才十一岁!啊……当时还是你荣昌太后救了我,你说可笑不可笑?毕竟当年的我,可是真的将楚问均当做亲生姐姐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好似在惋惜:“可惜啊,可笑啊,天意弄人。”
“楚问均入宫消失后,我很快就被老鸨逼着去接客。我不从,心一横便从楼上朱栏一跃而下,却被那陈若虚……也就是你母亲的情人、你的生父所救。”
十三岁朱栏一跃,她落入了陈若虚的怀里,自此也落入圈套,葬送一生。
“十三岁,我通过惨无人道的选拔,成了他培养的杀手。我为他杀过朝堂上的政敌,也行刺过敌国将士。我为他受过无数的伤,却因为血洗尚书府的失误,我被那个该死的妖孽重伤,自此武功尽废,成了一个废人!”
“后来我就嫁给了陈若虚……我知道他娶我不是本意,如果不是因为一次意外,如果不是因他想要我生一个儿子好供他培养新的杀手……”
沈昭说着突然伤感起来,她目光注视着空中虚无的一点,道:“可即使我生了个女儿,他也依旧不放过她……莞莞她还那么小,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她去北邙刺杀!她明明什么都不会,她只是一个孩子!”
沈昭说着情绪愈发激动,猛地抬手将一旁祭台上的物品一扫而落:“都是因为那个霍铮!莞莞心悦于他!若不是得知霍铮是那‘天道’的首领,莞莞又怎么会义无反顾地为他们卖命?!”
一阵嘶吼后,沈昭有些粗重地喘起气来。她长舒一口气,语气是暴风雨后的寂然:
“你知道,当我跑去和北邙主将交易时,我看见了什么吗?”
沈昭眼中涌出两行清泪,她颤抖着声音,道:“北邙主将夜里遭刺客行刺,刺客被擒拿,当场毙命……他们把她的头颅砍下挂在军旗上,游行示威,她的骨灰被千人踩万人踏……”
沈昭蓦地闭上眼,漆黑一片的眼前似乎又浮现起那晚的场景。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夜,翻滚的墨云将月光吞没,压抑的风笼罩着大地。沈昭独自一人前行在这黑暗之中,耳边有狂风呼啸,伴随着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她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空荡荡的地上居然出现一面黑色的旗帜。夜风很大,耳边碎发
不停拍打在她的脸上,她连睁眼都有些吃力……
可那旗杆插在土地里,旗帜居然直直下垂着,像是有千斤重,在风中几乎纹丝不动……
沈昭心下生疑,于是壮着胆子朝着那旗帜的方向缓缓靠近。走到距离旗帜十来步的地方,她发觉那旗帜上挂着的似乎是一件黑色的衣裳。待她继续向前靠近,却突然发现,那件“衣裳”似乎在不停向下滴落着深色的液体……
一股剧烈的腥臭味刺激着她的鼻腔,沈昭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跌跌撞撞地小跑几步冲上前去,走近了这才看清,什么旗帜,什么衣裳……这根旗杆上挂着的,分明就是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无头尸身!
脖颈处的切口整整齐齐,显然是一刀下去,人头落地……可那长时间曝尸导致的斑驳点缀在脖颈上,每一处痕迹都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