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徽宁走过去,自然地伸指往他眉心一弹:“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指尖被楼徽和轻轻捏住,他未曾移开目光,淡淡道:“莫要闹。”
楼徽宁撇撇嘴角,探头探脑看了一眼他手中之物:
“这是何物?”
“前朝相国,太傅谢醒的策论。”
谢醒。楼徽宁眼珠子飞快转动,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茫茫历史中的人。
当初位极人臣的名相,一手遮天,万人之上,最终却被先帝赐死,落得个残败凋零的下场。
她试探着开口:“谋逆罪臣的策论,不是反书么?”
“是反书。”楼徽和淡淡应道:
“可字里行间,其中之谋,其人之略,可谓是前无古人,倒真是可惜至极。”
楼徽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泛黄的书页微微卷边,模糊的字迹不输当年隽秀风骨:
“大智若愚,天下智者端会隐藏锋芒,断不会叫人看出自己的聪明。”
“为君者,用人当不问出身,只问贤能。”
“大业者不在江山,不在军权,而在百姓。”
“万民归心,天下太平。”
……
透过轻狂佻脱,笔力
不俗。
楼徽和默然将书合上,闭上了眼。
楼徽宁沉吟片刻,忽道:“那……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此书?”
“故人已逝,留着这本书亦无可登堂之大用。派人烧了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楼徽宁停顿片刻,道:“陛下这般想,自然是好的。”
楼徽宁长舒一口气,娓娓道来:“虽说谢相国才智过人,可当年先帝动手时可是丝毫没有手软。如今若是因为此书旧事重提,难免会引起一阵朝堂风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没这事儿就好。
楼徽和轻叹一声:“罢了,罢了,要怪只怪他生不逢时,没能遇上知己伯乐……”
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再说下去怕是要对先皇大不敬,二人心中知晓各自所想,相视一眼,便也双双没有再提。
楼徽和将此书往一旁箩筐里一扔,命道:“来人,将此物拿下去烧了!”
楼徽宁目光扫过一眼,忽地一愣:“且慢。”
楼徽和抬眼,不解看她:“怎么?”
楼徽宁秀眉微蹙,提起裙摆缓缓快步到那箩筐前,伸手取出一个散开的卷轴。
在楼徽和狐疑的目光中,楼徽宁“唰”一下打开卷轴,里间画像登时呈现在二人面前。
画上赫然是两位男子,一黑一白,一站一坐。
黑衣者身形健硕高挑,五官硬朗俊秀,背于腰后的手紧握着一柄宝剑,微微侧身立于古琴之边。白袍者端坐琴前,眉眼低垂,身形削瘦,置于弦上的十指精瘦修长。二人似倚似靠,若即若离,叫人看不清其间关系。
楼徽宁心下迟疑,看着画中黑衣男子:“这是……”
楼徽和道:“前朝反将,江鸣江子破。”
“白袍宰相谢微之,黑衣少将江子破。”
当年盛名一时的文臣武将,如众星捧月般惹人注目,更甚时坊间还流传过不少风流往事。
可谁又能想到多年以后二人双双死于非命,惟余几十上百年后令人微微一叹而已。
楼徽宁迟疑片刻,看出楼徽和心中犹豫,道:“这卷画轴……留着吧。”
楼徽和没有说话,当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