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广福看着这个面色红润的人,想起之前他装病的样子,冷笑一声,“什么冯家?我可不认识,我姓纪!”
“冯广福,当年要不是爹娘把你送给县城的有钱人,你早就饿死了。爹娘送走你后哭瞎了眼,这些年我给冯家开枝散叶,给爹娘养老送终,你呢?发达了不仅不回来看一眼,甚至连姓都改了,你这么忘恩负义就不怕天打雷劈,死后下地狱被小鬼拔舌头下油锅!”
冯有贵骂声中气十足,唾沫横飞,吸引了一众来看热闹的人。
他的妻子,头发稀疏,牙齿黑黄,脸皮耷拉地和干瘪青椒一样的老太婆往地上一躺就干嚎。
“大家快来看啊,杀人啦!这个老不死的要逼死我们一家啦!我可怜的儿子讷,我听话的乖孙啊,早和你们说了不要那么好心,你们非要接这个黑五类回老家养老。现在好了,不仅被人讹掉一笔钱,还被抓起来了。
老天爷啊,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一道雷劈死这个黑心肝的!”
“老不死的骂谁呢?”
“当然是骂冯广福这个黑心肝滥肚肠的东西——”
老太婆想也不想就回道,然后才发现不对。
她一扭头,就发现一个穿着军绿色上衣,脚上一双布鞋的齐耳短发小丫头,双臂环胸正盯着她看。
“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娘的狗屁事!你一个小丫头乱插什么嘴?家里大人怎么教的,一点家教都没有!”
苏兰提着保温桶进来,就听见有人骂小弗,顿时眼睛往上一挑,气势汹汹地护着自家孩子。
“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撒泼打滚的地方!”
她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软,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往上一挑,就自带贵气和凌厉,看得人不由弱了几分气势。
“还有,我家孩子有没有家教,还轮不到你来说!”
“我,我——”
老太婆在村子里撒泼打滚一把好手,可遇到这种身上穿着光滑绸缎衬衫,脚上蹬着小皮鞋的城里人,就下意识变得卑躬屈膝。
苏兰打断她的话,“我已经喊保卫科了,你们要是不想去局里陪你们宝贝子孙的话,就赶紧给我滚!”
冯有贵听这个一看就很气派,很有来头的女人这么说,心里也慌了。
当初打听到的消息,没说冯广福认识这么有背景的人啊。
明明说冯广福在国营裁缝铺上班,因不得领导喜欢,和同事处得不好,就被挤到了一家小店,平日里他独来独往,既没有故旧也没有朋友。
怎么会忽然冒出这样的人给他撑腰。
冯有贵也是会见风使舵,之前觉得冯广福没有用,就想把他的钱全拿过来,既然他认识城里的贵人,那就不一样了。
“广福啊,我是担心家里的两个孩子,刚刚才说话冲了点,你也要体谅一下大哥。他们就算做错了什么,你这个做长辈的也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不能一棍子打死啊。
爹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他们的大孙子了,要是知道他们受罪,还不得心疼死。”
“你们冯家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冯正芳和他儿子对我谋财害命,我作为受害者必须追究,现在证据确凿,公安同志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老太婆没有冯有贵那么有心思,听到儿子孙子要坐牢,“嗷”的一声就要扑过去打病床上的纪广福,被及时到来的保卫科同志控制住。
梁书弗看着又哭又闹的老太婆和对着保卫科咒骂不停的冯有贵,凉凉说了一句:“你们有空在这里闹,还不如去和你们的心肝宝贝们好好道别吧,否则这次他们一旦被关进去,放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你们还在不在了。”
冯有贵抖着手指着梁书弗,“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贱丫头!”
说着就举着手里的拐杖要打人。
“你要是伤了我,不仅要进局子,还得赔钱。我算算要赔多少啊,我住院一天的话我们家的生意就得损失一百块,你这拐杖砸下来,我怎么都得在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那就算你们一千块钱吧。”
冯有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一天一百块,抽一棍子一千块,这是土匪吧!
这绝对是土匪!他才不相信弄伤一个死丫头要赔这么多钱。
可到底他还是放下了拐杖,灰溜溜地跟着保卫科的人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