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小说

第76章 祸妖乱川二 默钧我不想走（第1页）

提前预付了大半夜明日的“薪资”后，安以琅终于呜呜咽咽地，带着眼泪蹭到祁默钧的怀里睡着了。

等到第二日醒来，险些都过了晌午，可他还是浑身酸疼地缩在被子里，一会子揪着头发，暗骂自己没出息；一会子气呼呼地敲打手中的白玉扳指，不知嘟囔祁默钧些什么。

还是祁默钧忙完事情后回来，在床头搂着小家伙哄了好半天，安以琅才勉勉强强消了气，又在他怀里嚷着要出去。

幸而这临近年根，云川街巷中的集市也是轻易不散的，所以等着安以琅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又被祁默钧按着换上了毛绒绒的裘袄子，终于能够出去时，依旧赶上了城里热闹的时候。

在家里被账册烦扰了好几天后，此刻的安以琅就像是那撒了欢的小狐崽子，带着风荣满街乱窜。家里好好的精致糕饼吃腻了，专爱从那小摊子上，寻过了芝麻、豆面儿的热年糕，捡着什么新鲜什么往嘴里塞。

祁默钧也知道这些日子把他闷坏了，并不拦着那玩心大起的主仆俩，只自己驱着轮椅，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眼看着小家伙要跑得没影了，祁默钧却转弯向着集市旁的小酒馆而去，但到了跟前又不进去，反而停留在门口摆的算命摊子旁。

“好久不见了，祁大少爷年前竟还能有空躲清闲，倒是稀罕。”摊子后，一个中年男人托托鼻梁上铜钱儿大小的墨镜，又捋了捋自己嘴边的小胡子，对着祁默钧呵呵地笑起来。

祁默钧依旧是那副温文的模样，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鳖老六，最后还是说了句：“多谢你。”

那鳖老六听后，脸上的笑也顿了顿，他被挖空了眼珠的眼睛，被墨镜挡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从他的目光中察觉到半点情绪。

“哎，祁大少爷这谢，我可就受不起喽，”鳖老六像是真的不在意了般，摆摆手说道：“没什么谢不谢的，我帮您找回了他，您也帮我找到了儿子。”

“咱们这也算是两清了。”

祁默钧并没有在意他所说的两清，在他眼中与安以琅有关的事，从来没有两清的时候：“若你以后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再来找我。”

“以琅并非不想见到你，你也可以舅舅的身份，偶尔与他碰碰面。”

“以琅呀……”鳖老六口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却不知想到了哪个“以琅”。作为父亲安怀桑，那夜之中他终于找到了，当年被安盛春献祭的幼子安以琅的尸首。

而作为表舅鳖老六，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想过，是否要再去见见另一个安以琅。

“不必了，”半晌后，他摇了摇头，然后俯身收拾起自己的算卦摊子来：“我这些年心愿已了，也该去别的地方转转了。”

“嗯。”祁默钧并不意外他这样的选择，边看着鳖老六收拾东西，边轻轻地应了一声。

“不用告诉那小子真相。”鳖老六收拾完了东西，正当祁默钧以为他就要离去时，他却突然又说道：“其实我……”

“可惜到底，我们没有父子缘分。”

祁默钧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草草遮掩的遗憾，正如鳖老六所说，他们终究是没有父子缘分的。

当年小家伙自天幕降临时，无意间打断了安盛春的祭祀，替代了原本就应死去的安以琅。安怀桑也想过，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子，但终究是做不到。

他要寻到自己真正的儿子，哪怕是一具尸体，所以他去了西北、去了云川，凭着自己弄清楚了这其中许多年发生的事。然后搭上了祁默钧这条线，替他寻找复生的另一个“安以琅”，换得祁默钧替他寻找亲子的所在。

而到这最后的最后，他将那个安以琅交到了祁默钧手上，也得到了自己的所寻，一切真正到了要告别的时候，他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中也存着些许遗憾。

“行了，我这就走了，省得那小子看到我又要闹腾。”

鳖老六说完这句话，弯腰夹起了自己最后的东西，转身背对着祁默钧挥了挥手。

“保重。”祁默钧并没有再挽留什么，看着鳖老六一摇一晃的背影，逐渐在视线中消失，不知究竟去了何方。

他这才转过轮椅，眼前仍是那太平热闹的云川城，浓浓的年节气息，洋溢在每一个人的笑脸上、话语中。

“默钧。”这时，已经快要爬到城楼上的安以琅，忽然举着大大的烧饼，费力地从人群中跳高，大声唤着他：“快来呀！”

大雪过后碧空晴朗，小家伙穿着毛绒绒的白袄子，唯有露出的鼻尖儿冻得通红，见祁默钧没有听到，便更加卖力地挥着手，竟有几分“张牙舞爪”的可爱。

而他身边，正陪安洵一起逛街的风如烈，见儿子这么个蹦哒法，就干脆将安以琅举起来，扛到了肩上坐着。

这些所有都让他想要永远留住，可他却知道这份平静已经到了岌岌可危境况，也许下一刻就会彻底失去——

“来了。”祁默钧看着眼前的场景，心口微微泛着暖意，终是忍不住应了一声，驱动着轮椅向他们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