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佳玉含泪哽咽道,若非姐姐因病过世,她绝不会来元府认亲。眼下东南闹灾,她身为女子,连自己都无法保全,实在是走投无路,不知该拿这孩子如何是好。
元老夫人攥着信,双手颤抖,只道一句家门不幸便昏了过去。
若温佳玉所言不虚,那襁褓之中的孩子便是元录的遗腹子,元家自不会让这孩子流落在外。
几番证实后,有良家籍的温佳玉和元蕙都留在了元府。
三年又过三年,谁能想到,温佳玉竟转头做了元徽的妾,并生下一个女儿。即元府三姑娘元姒。
"妾身听闻二姑娘昨儿纳征大喜。"温氏开口打断了元姮的思绪,作礼,笑盈盈道:“恭喜二姑娘觅得良缘。”
元姮身为嫡女,不必躬身还礼。她只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温氏向来有眼色,见元姮语气客气疏离,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便道:“那妾身先行一步,就不打扰二姑娘了。”
“姨娘慢走。”
温佳玉施施然离开,元姮跟着碧云越过外间,走进书房。
“今日搅扰父亲了。”元姮行礼,又抬眸,“父亲嗓子好些了么?”
朝堂皆知礼部元尚书好面相,气度儒雅风流,年逾不惑,颌下却未蓄厚须,毫无迟暮衰颓之态。唯有双眸,尽显岁月沉淀之痕、世事洞明之智。
元徽“唔”了一声,含笑道:“这算什么搅扰,今儿你不来,爹也是要找你的。”
元徽起身,拉开五屉橱最上面一层,目光顿住须臾,拿出两本册子交给元姮,“这是你的嫁妆册,下面那册,是你娘留给你的。”
随手翻开一页,金银宝器,绸缎锦裳,可谓琳琅满目,若是再加上良田、宅子、商铺,绝不是“嫁妆颇丰”四字可以形容。
元徽又道:“陈家给的彩礼,也都记你名下,若是还有不合心的地方,你尽管说。”
“女儿承此厚爱,自是处处合心。”元姮轻了轻嗓子,道:“女儿今日来,是有一事想问父亲。”
元徽笑问:“何事?”
元姮作答:“祖母曾说,大伯父当年罹难时曾受过宣化侯的恩惠,女儿想问问父亲,究竟是怎样的恩惠”
话音甫落,元徽嘴角笑意顿失,“闺中待嫁的女子,问这些旧事做甚?”
“女儿一想到将来要与宣化侯府上百口人打交道,心便难安。”
元徽听她如此说,神情稍缓和了些。
女子嫁人,又是远嫁,难免会胡思乱想。
元徽道:“祁州虽远,亦在法度之下,陈家若是敢薄待你,你只需修书一封回家,爹自会为你做主。你莫要多想。”
元姮听出父亲在转移话锋,连忙道:“后宅与正堂纵使隔着垂花门,亦是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若非结亲的是陈家,这些事女儿自然不会过问,也不该过问!可女儿偏偏嫁的就是陈家,当年是如何承的恩,如何承的情,女儿只是想做到心里有数!”
元徽向后靠了靠,看向元姮的目光倏地就变了。
多了从未有过的探究。
元姮看出了父亲的犹疑,语气又软了软,“母亲曾与我说,世事无常,来日之路不可测,心有明镜,才能明是非。父亲,往后数十载,女儿便是陈家妇了,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容女儿修书一封。”
四目相对,元徽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看到了谁。
十七年,十七年。这般快就长大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