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用手擦了擦额前的汗,倒是尽心尽力地在看着火候,周遭粘腻而又炎热的空气让人隐隐不适。
“阿芜阿芜,我回来了!”
屋子外传来了贺春山那豪爽的声音,沈平芜一抬头,就看见了鼻尖仍挂着汗水的少年,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
“你怎么又在熬药?”
沈平芜对上贺春山那略微不满的眼神,捏着扇子的手一顿。
这个药是给谁喝的?
直到现在,沈平芜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中药乃是一位小厮亲自送到贺春山的房中,对着自己仔细叮嘱每日熬一副。
沈平芜下意识就照做了,却根本忘记了问这副药是给谁的。
贺春山见沈平芜愣在原地,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叫她不高兴了,他乐呵地走上前,接过了沈平芜手里的蒲扇。
接着,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坐远一些。
“我来吧,你有没有尝我给你摘的小果子?”
沈平芜抬起头,望着蹲在热气腾腾药炉旁的少年,豆大的汗珠顺着贺春山的下颌滴落在地上。
沈平芜说不了话,所以整个屋子里只有贺春山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宛若有说不完的话题。
从今日师父教的剑术一直聊到隔壁府邸的小猫生了崽。
夏夜的蝉鸣不绝,本该叫人心烦,可耳边有着贺春山的声音,倒也没有那么烦躁。
沈平芜难得耐心地托腮坐在一旁,仔细地打量着缩小版的鹤春山,视线从眉眼一路挪到了捏着蒲扇的手背。
鹤春山的手背处有一颗黑痣,在握住剑柄用力之时,青筋恰好若隐若现地凸起,那颗痣便显得尤为性感。
这些从前都没有注意过的细节,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见贺春山的一刻似乎都回忆了起来。
“我尝尝看苦不苦。”
中药很快便熬好了,热气腾腾倒出来满满一碗,空气中都弥漫着那股淡淡的苦味。
沈平芜一开始还抱有侥幸的心理,在听见贺春山的这一句话后,她下意识僵直着脊背,视线一同落在了那碗深褐色极其难闻的中药上。
不会吧,不会真的要自己喝吧?
贺春山端着那碗看上去就极其难喝的药,不贴着碗沿喝了一口,随后皱着脸做了个鬼脸:“哇,这么苦你怎么喝得下?”
沈平芜看着贺春山那精彩的表情,有种微妙的绝望感。
哈哈,我也不知道啊?
我也是第一次喝。
碗底擦过木桌发出刺挠的声音,那碗深褐色散发着难闻气味的中药被贺春山推到了沈平芜的面前。
沈平芜咽了咽口水,面对着这一碗难闻中药,如临大敌一般,掌心出汗。
这个一定要喝吗?
沈平芜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贺春山,视线里是前所未有的委屈与诚恳,企图以此来逃过一劫。
“你看我没用,我阿娘说你喝了这个药病才会好。”贺春山对上沈平芜的眼神,不知是瞧见了什么。
原先白皙的脸上竟然蓦地飞上一抹红晕,少年艰难地移开视线,嘀咕了一声:“就算你这么看着我也不可以。”
沈平芜见贺春山躲闪的视线,就知道应该是没戏了,她如同壮士赴死一般地双手捧起了那碗中药。
马上就要仰头一饮而尽的时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捏住了碗的边沿,一股力量将碗重新压了下来。
沈平芜抬眼望去,就看见眼神虽然依旧躲闪,但是嘴角微撇的少年。
贺春山压低着声音,用只有两个才能听清楚的音量朝沈平芜道:“我最多帮你喝一半哦,不然被我娘发现了肯定要抽我的。”
说罢,那碗深褐色的中药重新回到沈平芜手中时,少了一大半,沈平芜捧着那只剩半碗的中药,如同望着盖世英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