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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巧饰伪(五十一)宠妻之名远播。……

许问涯说着,拉过她的手,挪动了下串在她腕子上的金线,长指划拉过几面金牌与两双钥匙,“这几张都是京郊的庄子,娘子挑一个地方,以后我下了值,尽量往那儿来?”

他的自由来去,放在世家妇身上,着实是不大被赞成的。云湄虽然有些意动,毕竟这一趟还有遗憾,时间赶不及,山庄里的名品温泉,还没能享受。可是心动归心动,嘴上也只本分道:“我得侍奉公婆。”

许问涯听罢,微微压了一下眉角,一时间没说什么。柳氏便也罢了,都是些小伎俩,明面上的来往起码还是勉强过得去的。但他那个父亲……

当年他阿娘的死,没那么简单,改嫁的念头一动,他父亲那一些留人的手段,想想都实在教人恶心。许问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于权术的算计上,他实在与他一脉相承,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便在宦海之中风生水起。

当然,一些掌控欲,也是与生俱来的。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恶劣的传承。眼下只能时刻提醒自己,这些特质,花在官场上是如鱼得水,但在感情上要多加纵容,争取不重蹈那疯魔的覆辙。

因为当年的旧事,许问涯对这个父亲只有厌烦和憎恶。父子之间不是普通的罅隙,而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过,许问涯并不想把这些烦心事过渡给无辜的妻子,压下思绪,换了个轻松的语调,以家常的口吻说:“有什么的,四哥他们也总是以事忙借口说不在老宅住,接了江陵的任后,干脆把四嫂一块儿往那厢带了。他们要说,也是先说我上头的哥哥,还轮不着我。”

云湄也略略知晓,许三老爷的妻子,对鸣阳郡主这个二嫁妇颇有微词。早前叶皇后还没卷入巫蛊案的时候,她不敢表现,后来事发,叶皇后受冷待、太子也被带累削权,鸣阳郡主原先的夫家堪称一落千丈,叶皇后说是将鸣阳郡主当亲女儿对待,但到得这般连自保都难办的地步,哪里还能顾着给她撑腰?

眼瞅着婆媳之间的水深火热一触即发,许四郎便干脆将鸣阳郡主带着一起赴任了。

许问涯方才的一番思量,云湄根本不得而知,只想着许问涯与他那些兄弟不尽相同,他将来得掌家印的,作为他的妻室,有些事情不能闹得太过,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得做到位的,哪怕柳氏当真是个闹天闹地的搅事精,她明面上也得将晨昏定省做到位,以把持孝道。

所以当下只含混地说:“再看吧。”

不过……她偏头看了许问涯一眼,他说起这些家常来,那一句“还轮不着我”,神色还挺可爱的,显出一段贵公子的骄纵感,对于许问涯才及冠没多久这回事,云湄头一遭有了实感,也确实是年龄小,才会留存这种没来得及褪干净的骄气,不像她,虽然比他矮上几岁,但鞘囊里揣的是毒妇的芯子,一路磋磨过来,早就没了这些俏皮劲。

这也是私底下亲昵接触,才有机会看见的鲜活,若是以她真实的身份,哪里能见着这样的许问涯。

一时间新奇地多瞧了两眼,在他疑惑望过来的那一霎,调转脑袋看窗外风景去了。

***

时近秋闱,京城范围的秋试督办交由何大儒把控,正是忙的时候,等闲抽不开身。夫妻两个倒也没麻烦他,横竖这又不是正经的外家,这趟归宁,意思意思得了。

人是由何大儒几个信得过的老门生接待的,男子们凑在一堆,又都是位高权重的主儿,聊的话题,不外乎一些时局的动向,政策的更张。

云湄不大耐烦与他们听朝堂上的事,昏昏欲睡,眨眼间扭了两下坐姿。也就是这细枝末节的动作,令许问涯看出来了,“娘子不是与何家姑娘是手帕交么?晚膳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你去与她见见吧。”

虽然永靖公主凭借一己之力调转了京城的风向,令时风开化了不少,但业康伯府这样的门第,任尔东西南北风,是照旧规矩重,一些繁文缛节,也是他们的底蕴所在。何冬涟没出阁,等闲不能出外院来接待,更别说是男子多的场合。云湄点点头,由伯府的门房婆子比手引领着,自行往内院去了。

云湄很快便见到了何冬涟。

彼时何冬涟正在找幕篱。因着算起来,她已然很久、很久都没出门子了,所以,对于幕篱的去向,底下伺候的丫鬟们居然一时半会儿也摸不着头脑。于是,整个谨行院都跟着忙得团团转。

陡然见云湄由婆子带进来,何冬涟懵了片刻,赶忙凑上前拉住她的手,身上还有急切的余韵,半晌才缓过来,嘟囔说:“我正急呢,想着姐姐今日跟着姐夫归宁,出双入对的,实在没有单独把你喊过来的道理,只能干脆出去见你了。”

她一贯规行矩步,倒是鲜少有

这种躁动的时候,姑娘家的活气焕发出来,云湄看得可爱,想伸手抚抚她毛毛躁躁的鬓发,刚要开腔——

“你直接出去见不就是了,用不着找帽子。”

冷不丁,斜刺里横进来一声,也紧跟着一道“倏倏——”破空的尖锐动静。云湄循声转头,就见一劲装女子弓挽满月,正往不远处的稻草人身上射。触及她的目光,微抬了下巴,便算作打招呼了,干净利落,没有多的繁琐见礼,眼睛一觑,又偏回去瞄准。

何冬涟有些嗫嚅,“可是,如果教祖父知道了的话……”

何冬越一脸的满不在乎,抬腕、搭弓,又是利索的一箭激射,随口道:“嗨呀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么?只要有你阿姐在,全都紧着我罚了,你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脱弦而出的箭簇,挑着一点闪烁的寒光,呼啸破风。伴随着院子里丫鬟们迭起的惊呼声,裹挟着偌大的冲劲,将那稻草人扎得往后一仰,轰然倒在了地上。

何冬越却并不大满意的样子,百无聊赖地歪头瞧了瞧成果,只是啧了声,左右活动了下肩颈,随手把长弓抛在了墙上的挂钩里,兴致缺缺地说道:“这假模假式的,真没意思,还不如跟公主去秋狝。”

带着云湄进内院的那婆子,显然还肩负更重要的任务。她觑了何冬越一眼,很有些头疼的模样,半晌,才磨磨蹭蹭地挨过去,提醒道:“家主说了,那些教条一日没抄完,秋猎的名单上,便一日没有姑娘的名字。”

何冬越还是那副左耳进右耳出的劲头,挪了步子往云湄她们所在的八角亭里一坐,拈起茶点咬了一口,把长腿搭在藤椅上,偏过头看天上云卷云舒的流云,一面咀嚼,一面不以为意地道:“祖父哪年不是借这个事儿卡着我的?哪年最后又让我去了?既然抄不抄都一个结果,我才不要苦了自己的手呢。”

见那婆子杵在那儿还不走,她有些厌烦了,扭过头来提议说:“莫如直接跟往常一样抄竹条子来打我吧,挨两下我乐意,弄些文墨家伙,真不行,我得吐。”

那婆子见有云湄这个外人在,才敢借势去施压,结果何冬越根本不要这个脸子,到头来倒弄得她自己有些讪讪,冲云湄干笑两下,悻悻然退下去了。

何冬越瞥了眼婆子的背影,浅浅哼了一声,“反正后头还有万贵妃的整寿呢,宪王最爱捯饬这些,错过秋狝也没什么,寿筵上还有得一番游戏。”倒是没忘了妹妹,睃过来一眼,“你们去么?小潋呢?要是想出去看看,贵妃娘娘的整寿是个好机会,那老不死的总不能这也拘着你,我让公主托人参他一本,看他至时候敢不放你吗?”

何冬涟听见“老不死的”几个字,眉心就是一跳,忙打圆场,请云湄吃细点,推了几盏点缀精致的小碟子到她跟前,转移话题道:“这是仙味楼的莲花酥,那是我自己做的蔷薇露饮子,知道姐姐不爱吃甜的,没多添料,都是原本风味。”

云湄脸上没什么轻视之色,反倒很是新奇地瞄了何冬越两眼,这姑娘想干什么干什么,身上有股子自由劲儿,是她不曾拥有的。何大儒那老顽固,底下居然能教养出这么匹野马,想想也是生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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