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吹胡子瞪眼:「要不是你调皮,这位……又怎么会出事?」
我说:「我只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谁晓得就把她给撞下床了?」
「你从树上掉下来时,若不是他接了你一下,你这孽障还能在这里顶嘴?!你自己昏了就算了,还把人家也给撞晕过去了!」
原来,她做了我三次人肉靠垫,怪不得和我睡在一起。
我一时偃旗息鼓:「我又不知道嘛。」
少女却开口道:「不怪她,是我心潮起伏,难以自持,这才从床上滚落。」
我爹便叹了口气:「你都听到了?」
她点了点头,望向扶着她的那人:「兆叔,你也要走了吗?」
被她唤做兆叔的人,长得十分英武,身量极高,和画本子上能文能武的大将军一模一样。
闻言,他道:「是,我接到的命令,便是将您安全送来此地。如今完成,自然该离开了。」
少女问:「那咱们还会再见吗?」
「山高水长,若是有缘,自然还会再见。」
少女抬起泛红的眼睛,有些哀求道:「许归山是天下文人的圣地,便是那些叛军也不敢攻上来。你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
「太……」兆叔顿了顿,改口道,「从我入朝那刻起,这一身武艺,便是为了守着江山社稷,护着黎民百姓。大丈夫在世,虽九死,而志不改。」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看向少女时,眼中却又多了柔情:「往后,你便是一个人了,照顾好自己。」
少女不语,紧紧抿着唇。我插口道:「她不是一个人,我和师兄们都会照顾好她的。」
我爹怒道:「长孙邬!」
兆叔却笑了:「那就托累长孙小姐了。」
他说完,向着我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姿态潇洒,如同去赴一场早已注定的宴会。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要到许多年后我才知晓,他姓孙,孙兆,生来神力,是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而他在三年后的战场上,为了护着百姓逃命,身中一十九箭,还能斩杀敌军数百名,方才力竭而亡。
有些人,第一面便已是最后一面。
那时我不懂,小声问我爹:「爹,小师妹叫什么啊?」
我爹额上迸出青筋:「你这孽障,脑子不好用,连眼睛也不好使?」
我委屈道:「你不回答我就算了,平白无故骂我做什么?」
少女却忽然回答说:「我叫晏双双。」
这名字比我的好听多了。我喜气洋洋说:「我叫长孙邬。你没来时,山上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如今有了你陪我,我就不用和那些讨厌鬼们一起玩了。」
她像是笑了,唇角翘起,可眼中并无笑意,只是转过头去,又望向了夜空。
夜空深深,星斗满天,我听到我爹在我身后叹了口气,却并不明白他在叹息什么。
人这一生若是一直是年少就好了,就不会有那样多的爱恨情仇,也就不必知晓,烦恼的滋味。
只是月亮圆了又落,一生命运,早在初时,便再难更改。
04
我身强体壮,修养两天便活蹦乱跳。
上课前,师兄们都围着我:「你见到小师妹了?如何,是不是真的香香软软?」
「确实挺香的。」我回忆说,「只是好像不怎么软……」
抱起来瘦得都是骨头。
这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们齐刷刷地吸了一口气。
门外,晏双双正缓缓行来,依旧是一袭白衣,却在面上覆了一层轻纱,看起来孤洁出尘至极。
我把师兄们撞开:「师妹,你坐在我身边!若有不懂的问题,尽管问我。」
她眼睛弯了弯:「多谢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