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回去了罢。
翌日晨,竹奴为我梳妆。
在她的视角里,昨天的事就是皇帝不顾规矩大半夜来找我睡觉。帝后情深,她尤为高兴,为我簪上鎏金步摇,笑道:「陛下与娘娘佳偶天成,奴婢们都高兴得不得了。」
「那荣妃不过是个狐媚子,一时勾了皇上去,」她继续道,「哪比得上娘娘国色天香,与陛下伉俪情深。」
又是荣妃。
我终于被勾起了一丝兴趣,问道:「你提了这么多次荣妃,荣妃与我从前很不对付吗?」
「是那荣妃仗着陛下一时宠爱,目无尊长,频频冲撞您。娘娘好性儿不与她计较,谁知她越发嚣张,处处逾制。」
我「哦」了一声,「那她现在在哪呢?」
竹奴一下卡了壳,支吾半天,语焉不详:「约摸是……赐死了。」
我没答话,心里想着数月前谢亭南刚见到我时,说已经把荣妃废为了庶人,怎么到竹奴这里,就是赐死了?
说话间,外间来报,婉嫔来请安。
谢亭南后妃只有寥寥数人,与话本子里说的「后宫佳丽三千」实在相去甚远。我与这些妃嫔不太来往,除了请安见礼,基本井水不犯河水。
婉嫔人如其名,温柔小意,说话都细声细气。
「姐妹们都想着到娘娘这儿来说话谈心,但陛下说娘娘乍回宫,受不得聒噪,让我们只隔日来请安。」
我对谢亭南没什么兴趣,哦哦两声搪塞过去。
「昨天的事,阖宫都传遍了呀。」婉嫔说着,捂嘴笑了起来,「陛下爱重娘娘,嫔妾们都好生羡慕。」
她这话带了几分难得的促狭。
我看着她娇美的脸庞,突然想到荣妃,随口问道:「荣妃现在在何处?」
婉嫔登时变了脸色。
她慌里慌忙站起身来,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强自坐下,佯装镇定地笑道:「这……娘娘问起那人做什么。」
「前尘往事,我都忘净了,」我道,「怎么,这人不能提?」
婉嫔勉强笑了一笑:「娘娘这是哪里的话……」
她眼神乱瞟,慌张之态掩都掩不住,支吾了半晌,方道:「荣妃早就被废为庶人了。」
这又与竹奴的说法不一致。
她说完,又道:「嫔妾宫中还有事,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见娘娘。」
茶也没喝几口,走得这样急。
我心里认定荣妃有大问题,好奇心被完全勾了起来,也没留她,慢慢呷了口茶。
这信阳毛尖,确实不如龙凤团茶。
06
月中,南诏进贡孔雀一只。
据说这孔雀神异至极,通体纯白,为祥瑞之兆,昭示风调雨顺,四海升平。谢亭南素爱珍奇异兽,得了这样的祥瑞,大为欣喜,大宴群臣。我作为他的皇后,也在宴席之列。
席间觥筹交错,沸反盈天,恭贺谄媚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那只孔雀关在笼子里,敛着尾羽,在盛大华丽的背景下,尤显孤独。
我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它的白羽。
它还未开灵智,但已经很通人性,将头贴近我手心,隔着笼子轻轻磨蹭。
「臣拜见娘娘。」
我回过头,见是那张六亲不认的薄情美人面。他穿着深红的官服,腰佩华紱,假模假样朝我行礼,道:「娘娘还记得臣吗?」
我点点头:「武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