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就是气得再狠再想揍他,被他这么蹭两下也发不出火来。
“现在还疼吗?这半年你有好好吃饭吗?医生说让你出院后过一个月再复查你咋不去呢?我们现在去好不好?再检查一下。”
他问一句就蹭一下,再问一句再蹭一下,流出的泪透过衬衫烫着靳寒的皮肤。
他很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哭声小一点,眼泪少一点,可最后还是嘶哑得不成调。
“对不起哥,都赖我,都是我气你……以前再累的时候都没这样,我、我太混蛋了,你打我吧,打我一顿出出气,别憋着……”
靳寒半阖着眼,看车前一块落满灯光的小水洼,良久,开口淡淡问:“怎么知道的?”
“监控,物业那边给我打电话来着。”
“嗯,起来,这没地毯。”
裴溪洄不起,固执地跪在那儿给他捂着胃。
“非等我踹你是吧?”
“……不是。”他抬起头来,抽搭着鼻子小声说,“习惯了,没改过来。”
“你那点毛病没他妈一个改过来的!”
靳寒从齿缝里吐出一口凉气,那看似发怒实则无奈的语气,在这一刻如烧刀烈酒般灌入裴溪洄喉间,一字一句激得他心如刀绞。
靳寒说的也没错,他打小就这幅德行。
那时他们刚搬到老街不久,靳寒找了个在酒吧当打手的活计,白天休息晚上上工,不能带着他,就把他送到陈佳慧家里。
陈佳慧、夏海生还有他,仨孩子在早教垫上玩玩具,他个子矮,坐着够不到小桌板,就跪着玩。
慢慢地养成习惯了,逮哪儿跪哪儿。
靳寒发现时已经晚了,改不过来,和挑食一样怎么说都不听,硌得膝盖乌青也不起来。
那还能怎么办?
他一口气拿出五个月工资去家居市场买了块最好的地毯给弟弟垫着,那是他们家第一件奢侈品。
后来他开始跑船,生活就好过很多,跑一趟的分红够买五十块那样的地毯。
他就在家里装地暖,再铺好几层加厚加绒的羊毛地毯,脚踩上去就像踩在云端。
这下不管怎么跪膝盖都不会疼了,裴溪洄的坏习惯也就彻底养成了。
之后他们还搬过几次家,每次到新家里靳寒就会在客厅给他留出一个专属小沙发。
那沙发除了裴溪洄以外谁都不能坐,家里来客人他都会特意嘱咐不要占他弟的地方。
裴溪洄把游戏机放沙发上,再摆一堆漫画零食,拿枕头四外圈围起来,给自己搭个小狗窝。他跪在沙发底下,钻进小窝儿里玩。
靳寒不忙的时候就会在旁边大沙发上陪他,那他更不好好呆着了,爬到哥哥肩膀上,把他当滑梯顺着手臂往下出溜着玩,玩累了就呼呼大睡,哈喇子流人一后背。
靳寒很喜欢弟弟赖着自己睡觉的样子。
平时那么淘的小孩儿,一旦睡着了就两只手挂在他脖子上一动不动,乖得像一坨软乎乎的小水獭,只有做噩梦了会吓得动动爪子,但被他拍一拍又会再次睡熟。
不光客厅,家里卧室和书房也都铺着地毯。
裴溪洄十八岁以后,两人关系不再像以前那么纯粹,靳寒在书房办公时他就偷溜进去。
不是要吵着人跟他玩,纯粹是大黏糊包,在哥哥旁边挤着才舒坦。
靳寒坐在椅子上办公,他钻到办公桌下跪着,游戏机漫画书放到哥哥腿上,他人再往上面一趴,把哥哥的大腿当自己的小窝。
他自己安安静静玩自己的,时不时会挠挠靳寒的裤子边。